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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第1页）

“工作咋样了？”庄春山刚回到村里娘问。这个问题娘问了几十遍了，每次庄春山都报喜不报忧。

庄春山：“娘，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做杂志社编辑！”

娘：“编辑是啥官？”

庄春山：“就是帮别人修改文章和出版图书的人。”

娘惊喜地说：“中，有文化！”娘的脸像菊花一样盛开，他不晓得编辑是啥，只要是儿子喜欢他就喜欢。

庄春山在老家待了两天，珍妮过来看她。未婚夫的工作牵涉她的未来。如果未婚夫工作定不下来，那么他们的小家将在何处安放？尽管内心无比着急，但她还是表现出了轻松的样子，并以女性的柔情化解庄春山内心的惆怅。

珍妮婉言地劝他：“既然杂志社不正规，咱再换一个工作吧！”

庄春山苦笑着，挠了挠头上日益稀疏的毛发：“谈何容易啊?”

珍妮：“活人肯定不会被尿憋死。”

庄春山：“就业市场多么严峻，你估计不到。”

珍妮：“大不了，重新回来当老师。”

庄春山眉头皱了一下，说：“编制注销了，回不来了。”

珍妮的脸“刷”地变了颜色。有一句话叫做：“我若爱你入骨，你的一切我都在乎。”大概就是这样吧！

工作没着落，离毕业还有三个多月，导师刘子涵一再敦促弟子们回天山大学准备毕业论文答辩。庄春山就像被吊在二梁上，欲上不能，欲下不了。但是他的心里还惦着最后一个没去的地方——大别山腹地的康庄县，那个地方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人口不少，或许在那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庄春山告诉珍妮他要去康庄县时，珍妮坚决阻止：“花自己的钱，为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业务奔跑，你要思量，毕业论文答辩是要紧的事。”

庄春山不听劝告：“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把事情做到善始善终。”

珍妮：“别半吊子了，该清醒了。”

庄春山：“就让我去一下呗！”

庄春山一意孤行，珍妮阻挡不了，只好由他去了。当庄春山告诉程功他去康庄县跑销售时，程功笑了，他觉得庄春山不是幼稚和单纯，就是脑子被驴踢了，程功根据庄春山的叙述判断：杂志社不正规，就是想空手套白狼，他劝庄春山赶紧抽身，去其它地方找工作。

“这年头陷阱太多了，轻信别人容易爱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程功的话给庄春山当头棒喝，让他猛醒过来。庄春山回想自己入职杂志社的这段时间，除了卖力赔钱外，杂志社没给他一分酬劳，他一直在贴钱白干活，盖着大红公章的合同成了没得约束力的一纸空文。

可是这时候的庄春山如同一根筯似的，照样不顾程功的忠告，瞒着老娘和珍妮，坐上了开往康庄县城的长途汽车，汽车在大别山脚边绕来绕去，爬到半山腰，又颠入谷底，路边就是几十米高的悬崖，乘客们心惊肉跳。山中缥缈的白云在汽车前后飘来荡去，绿树丛中掩映的小洋楼悄然地探出头来。农家场院里晒着香菇、木耳、山野菜、板栗，那是大山的馈赠。汽车起伏颠簸，乘客的心也随之起伏，司机安之若泰，娴熟地把车开到了康庄县城，直到这时，满车的人才把心放下来。

同幸福县一样，康庄县也是革命老区，从这块神圣的红色土地上，走出了一批共和国将军。庄春山按照社长提供的电话号码给康庄县教育局教研室康主任拨电话，庄春山说：“康主任您好！我们这里有某某领导题字的《经典引读》杂志，请您指导。”年轻的主任本想说他正在开会，一听说有省城领导题字的杂志，马上变得客气了起来，他在办公室里接见了庄春山，并且让工作人员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暧暧的茶杯也把庄春山的心给暧融了。康主任看着杂志社上的照片和题词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当庄春山提出订阅时，年轻的主任顾左右而言他，让他留下一本《经典引读》样本，他要仔细“拜读”后再说。这一“拜读”如石沉大海，而且电话再也拨不通了，扯大旗也做不了虎皮，社长的神话在庄春山心中破产了。

康庄县城有几家书店——学海书店、高升书店、阳光书店等，它们分布在康庄一中和二中的周围，像一个个“猎物”让庄春山重新燃起希望。这是庄春山在山州的最后一站，他希望在这里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庄春山先到了阳光书店，女老板大约三十八九岁，一条粗黑的大辫子垂在脑后，近视眼镜架在鼻梁上，书卷气浓，她正低头翻书，庄春山走进门，她以为是顾客，热情地迎上来：“请问，你要哪方面的书？”

庄春山谦恭地叫一声：“大姐，我推销书！”女人脸一沉，鼻子哼都没哼，拿起一块抹布兀自擦书架，把庄春山当作空气一样。

“大姐，你要书吗？”庄春山以为她没听见，提高调门重复一句。女人背对他冷冷地问：“啥书？”庄春山递给她一本杂志。

“《经典引读》？”女人自言自语。

“是的，大姐！”女人翻了翻：“先放这儿吧！”庄春山想进一步介绍，女人不耐烦地一挥手：“你没看俺正忙吗？”庄春山悻悻地离开了书店。

走出阳光书店，庄春山的心情阳光不起来，他看着穿城而过的康庄河，那河水缓缓地流淌，静水流深，可是出路在哪里？一种怅然笼上庄春山的心头，他觉得自己太无用了，他觉得文科研究生就这样不值钱了吗?难怪珍妮的父母对他感冒，不看好他，觉得他给不了自己女儿幸福，看来自己真是这样一无用处的人，除了学问高一点儿有啥，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车没车，要工作也没有工作。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肚子咕咕叫了，提示他还没吃午饭，他就近走进一家饭馆，要了一碗菠菜面，大口吞咽。

“叮叮”手机响了，他停止了咀嚼，嘴里包着食物，腮帮子鼓起老高。不用看，他知道是社长打来的，庄春山不接，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吵到了饭馆老板，也吵到身旁的顾客，庄春山只好按了接听键，“小庄，卖了多少本？”急切的声音把庄春山的耳朵震得嗡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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