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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要走,却被温鑅一把拉住手腕。两人都愣住了。温鑅的手指微微颤抖,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在开口的瞬间松开了手:"我们该去凭安堂了。"
阿姌咬了咬唇,没再追问。
一路上阿姌都在跟温鑅闹别扭,远远地跟他保持着距离,到了凭安堂,她才知道各地的分号生意竟如此不同:桉良的凭安堂做布匹,云州的却是铁行。
张黎将二人引到后堂,阿姌问:“可有人寻着小花的标志找来?”
张黎摇头:“没有。按娘子的吩咐,各家铺子都在醒目处画了小花,昨夜又按三响一哨放了信号弹,可仍无人寻来。”
那是阿姌与芍药约定的暗号,三响一哨是天霖的传讯方式,若芍药听见必会赶来,除非她已行动受限。
张黎他们通过暗访排除了青楼楚馆的可能,云州只剩一处他们无法渗透——燕澄的都尉府。
几人正商议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张黎一听,脸色微变:“是燕澄,又带人来铁行闹了。”
外头的吵嚷声愈发激烈。燕澄气势汹汹,身后跟着一队甲士。他揪住铁行账目查了一遍又一遍,三千斤精铁不翼而飞,北境的人头又被悉数救走,眼看交差在即,他急得额头青筋直跳。“让你们头儿出来!”他吼道,声音震得屋檐上的灰扑簌簌落下。
张黎压低声音叮嘱温鑅二人回避,自己硬着头皮出去应付。可还没寒暄两句,就被燕军押着拖去了广场。大大小小的铁匠被逼得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燕澄目光如刀,盯着铁行行首——一个半百的老者,厉声道:“三千斤精铁去哪了?说!”
老者颤巍巍站直身子,语气却硬气:“燕军入库精铁,先由军需官核数,再由守将亲封。我们这些苦力不过是出点力气,哪有本事在官爷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燕澄冷笑,拔刀架在老者脖颈上,刀锋贴着皮肤渗出一丝血迹。“不说?那就杀一儆百!”可老者眼都不眨,梗着脖子道:“要杀便杀,杀光我们这些贱民,届时云州再无人给燕贼炼铁!”
燕澄的手顿住了。他如今一路爬到都尉之位,最怕行差踏错。精铁案若查不出个水落石出,他在军中地位不保。可眼前这些铁匠咬死不松口,若真杀了,激起民愤,精铁停产,得不偿失。他矛盾地收刀,挥手让人散了,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力。
张黎回来时,温鑅低声问:“铁行真不知情?”
张黎苦笑:“至少我们这些散户不知情。上面的事,谁说得准?”
明日的计划依旧是趁着燕澄去赴宴,阿姌和温鑅潜入都尉府寻人,凭安堂的众人分两拨,一拨盯着春祭的动向,一拨埋伏在都尉府外做接应。
从凭安堂回客栈的路上,阿姌仍旧跟温鑅置气,背着手远远走在前面,不多时却见不少女娘朝着她身后窃窃私语,她扭头去看,温鑅虽低调地戴着帷帽,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和偶尔露出的半截下颌,仍像块磁石,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尤其几个大胆的女娘,眼睛亮得像发现了宝藏,竟挤上前,七嘴八舌地围着他问:“这位郎君,可有婚配呀?”“瞧这身段,定是哪家贵公子吧?”还有个更直接的,踮着脚凑近了嗅:“啧,连身上都香喷喷的,真是稀罕!”
阿姌在一旁看得醋坛子都翻了,眉毛拧成个小疙瘩,眼刀子横了过去,冷哼道:“喂,看不到他身边有人吗?瞎了还是怎么着?”她故意挺直腰杆,挡在温鑅身前,像只护食的小母鸡。
那领头的女娘上下打量了一身男装的阿姌,见她眉清目秀,身量却瘦小,误以为是温鑅的弟弟,捂嘴咯咯一笑:“哟,小兄弟护哥哥护得紧啊!别急,等你再长开几年,云州好女娘多得挑不过来,到时候姐姐给你挑个顶俊的!”说完还抛了个媚眼,惹得旁边的姐妹哄笑一片。
阿姌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哪还忍得住?她二话不说,当街一把搂住温鑅的腰,手臂霸道地圈紧,扬声道:“他喜欢男的!看清楚了没?”这话掷地有声,像是往人群里丢了个响雷,围观众人愣了半晌,随即悻悻散开,有个不甘心的还嘀咕:“可惜了这么个模样……”
可阿姌的火还没消。她拉着温鑅的手,攥得死紧,像生怕他被哪个女娘半路拐走,气势汹汹地拽着他往前走。路过街边一个小摊,她一眼瞥见堆满覆面的摊子,挑了个最丑的——那面具是“丑团子”的模样,圆滚滚的脸像个糯米团子,眯成缝的小眼透着股呆气,咧开的嘴露出两颗大板牙,活脱脱像个憨憨的傻笑模样,虽丑得离谱,却有种莫名的喜感。她没好气地一把扣到温鑅脸上:“以后出门就戴这个丑东西,省得招蜂引蝶!”
摊主急了,跳脚嚷道:“哎哎,姑娘,这可不是丑东西!这叫丑萌,可招人稀罕,是咱们云州的吉祥物呢。
温鑅眼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掩不住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面具边缘,竟没摘下来,就这么宠溺地由着她。阿姌瞪他一眼,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气莫名消了三分,可嘴上还是硬邦邦:“笑什么笑?戴着不许摘!”
回了客栈,阿姌径直去了温鑅屋里,气鼓鼓地往桌子上一坐,端起茶碗咕咚咕咚灌水,像要把刚才的火气全泼下去。温鑅摘下面具,规规矩矩搁在一旁,坐在床边,低头偷瞄她一眼。那模样不像个师父,倒像个被媳妇训得不敢吭声的小丈夫。他唇角微勾,眼底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像是觉得她这吃醋的样子怪可爱的。
阿姌放下碗,瞪他一眼:“不许这么笑!跟个傻子似的!”温鑅闻言收了笑,板起脸,可那张脸一正起来,又多了几分冷峻禁欲的气质,像个不近人情的神仙。阿姌又不乐意了,皱着鼻子道:“让你假笑一下!”温鑅被她折腾得哭笑不得,只好硬挤出一个笑,嘴角僵硬得像被人捏着扯上去,活像个不会笑的木偶。
阿姌扑哧一声乐了,可转眼又想起街上那些女娘,气又上来了。她想起在玉坤山,他就给自己买过不少女装,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喜欢我也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裙子?”
温鑅一愣,反应过来她吃了莫名的飞醋,却还是忙柔声道:“你穿什么都好,现在这样就很好。”那语气真诚得像在哄小孩,可阿姌偏觉得敷衍,哼了一声,跳下桌子就往外跑,丢下一句:“你在这老实待着,不准出门!再让我看见你招蜂引蝶,看我不把你那张脸涂成丑团子!”
门砰地关上,温鑅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摸了摸那张“丑团子”面具,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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