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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烟火 第七回 心火（第1页）

时光悄然流转，半个月的光阴如细沙穿指，我在查干淖尔与呼和淖尔的无垠边际，完成了对最后一户牧民的探访。那里，水草丰美，宛如大地铺开的一幅翠绿织锦，一马平川间，牲畜悠然自得，膘肥体健，尽显自然之赐。作为一位兽医，我此行竟未得施展医术之机，反而在这片生机盎然中，收获了一份心灵的宁静与地理的深邃感知。

十余日里，我穿梭于牧户之间，每一次相遇都如同初识的温暖，虽未及深交，却也足以让我感受到人间的淳朴与热情。然而，自离开老沙木楞家的那日起，沿途的牧户虽同样以礼相待，那份初见时的热烈却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让人心生微妙的不解与思索。或许，是旅途的疲惫让感知变得细腻，又或是心境的转变，让一切体验都添上了新的色彩。

归途上，我骑着忠诚的爱驹，心中满载着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与感激。即便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萦绕心间，但游牧民族世代相传的热情与好客，依旧如同草原上最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我的旅程，让我在每一次驻足时都能享受到饱足与安宁。

此刻，我满心期待着归家的时刻，想象着热水在锅中翻滚的温馨，渴望沉浸在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幸福之中——坐于大洗衣盆内，让清水洗净一身的风尘与疲惫，让心灵在这份质朴的仪式中得以真正的休憩与重生。

在这个深邃而宁静的夜晚，月光如细纱般轻轻洒落，为归途的我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我踏着这抹银辉，缓缓步入久违的家门，心中满溢着对家的渴望与温情。本应是心灵得以安放，身体沉入梦乡，享受一场悠长而甜美的睡眠之时，然而，那些与草原牧民并肩共度的日子，已悄然将我的生物钟调整至那片广袤无垠的天地之中，晨曦微露，便是自然唤醒我的号角。这份习惯，如同草原上永恒的风，无声却有力地雕刻着我的日常，让这黎明前的静谧，成了我心中最不愿错过的风景。

我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都不自觉地流露出牧民生活的痕迹，那是一种与大自然和谐共舞的节奏，简单、纯粹，却又蕴含着无尽的韵味。我点燃了昏黄的油灯，那微弱而温暖的光芒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和起来。烧水、煮茶，茶香袅袅升起，与夜色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面。泡上炒米，加入醇厚的奶杂，再撒上一把金黄的油炸棒棒，这不仅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心灵的慰藉，每一口都是对过往岁月的深情回望。

连日来，嘴角不经意间生出的几个脓泡，或许是大自然对我性格的惩罚。又或是内心那份难以言说的情感波动所致。奶奶常说：“嘴上起泡是心火。”我尝试着用下火药与獾子油来缓解这份不适，但那份隐隐的痛楚，越是着急，愈发疼痛。却如同草原上偶尔掠过的刺骨寒风，让人难以忘怀。然而，在这静谧的夜晚，我无需急于任何事，更无需顾及旁人的目光，这份难得的独处，让我得以将思绪放飞于无垠的夜空之下。

我的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馒头山旁的新房，是否已巍然矗立于蓝天白云之下，静静等待着主人的归来？炕边那套周贵的备用行李，是否已被周贵置入新居？郑顺的近况，是我心中时常的挂念，愿他一切安好。而唐玉萍、常宝、斯琴、老书记…他们的笑容与身影，在我的脑海中愈发清晰，也使我愈发想念。

奶奶的那句“天生操心的命”，不仅是对我性格的精准概括，更是对生活真谛的深刻领悟。在这片心灵的草原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旅者，背负着对亲人的思念、对朋友的牵挂，以及对梦想的执着追求。

此刻的我，坐在这昏黄的油灯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而深邃。我品味着这份独特的宁静与孤独，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天亮之后，我将带着这份宁静与力量，去完成我心中的计划，去追寻那些未尽的梦想与牵挂。

晨曦微露，天边初绽一抹温柔，我怀揣着满腔的热切与期待，跃上高依莫勒那矫健的身躯，犹如离弦之箭，直奔馒头山之巅的建房工地。然而，当那片曾经满怀憧憬的土地映入眼帘时，一切美好愿景瞬间化为泡影。眼前，是一幅残破不堪的画卷，残壁与断垣在晨光中更显苍凉，宛如风暴过后留下的深刻创痕，每一砖一石都诉说着未尽的哀歌，让人心头涌起难以名状的酸楚与震撼。

无暇细品这份突如其来的荒凉，我心如鼓擂，策马疾驰，直奔大队部而去，渴望在那里找到一丝慰藉与答案。大队部依旧静默如昔，空旷的院落里，连风都似乎失去了声音，昔日从后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也已随着孩子们的放声飘向了远方。正当我满腹疑惑，徘徊不前之际，得力奇仿佛从时间的裂缝中走出，他的出现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何事如此匆忙？”得力奇的眼神中满是关切。我指向馒头山，声音中难掩颤抖：“我们的房子……”得力奇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接过我手中的缰绳，引我至马棚，一番安顿后，我们步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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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晨起的灯火还没有熄灭，光火摇曳，映照着得力奇凝重的面庞。他压低声音，字字句句如重锤击心：“郝会计，他……卷款潜逃了。”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我瞬间愣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向得力奇，心中五味杂陈。嘴角专心的疼。

刘会计卷款潜逃的消息，犹如一枚暗夜中骤然引爆的炸弹，瞬间将周边的宁静撕得粉碎，我的心灵世界也随之四分五裂。刘会计，那个平日里总以一副阴阳怪气、难以捉摸的面孔示人的男子，竟悄然编织了一场贪婪与背叛的大戏，将工程款和大队的资金一卷而空，留给我们一个空旷而冰冷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脑亥巴什，这无耻之徒！”我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愤慨，嘴角因过度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仿佛连疼痛都成为了愤怒的共鸣。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与刘会计的每一次交锋，那些看似寻常无奇的对话，如今细细品味，每一句都似乎暗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与算计。青春的梦想，在这一刻，被现实的阴霾紧紧包裹，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得力奇的声音，如同寒风中的沙粒带着几分沉重：“你离去的次日，整个大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笼罩，关于你与周贵的流言蜚语如同春日里的野火，迅速蔓延至每一个角落。大队部，那个往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转瞬之间变成了谣言的温床，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一不围绕着你们二人。那些言辞之恶毒，如同锋利的刀刃，割裂了信任，也割裂了人心。”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些无稽之谈，不过是风中的尘埃，终将被时间吹散。然而，我错了，这些谣言如同野草般疯长，直至遮天蔽日。人们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而冷漠，质疑与猜忌如同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我，让我无从为你们辩解。周大哥，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却坚韧不拔的汉子，也在这些谣言的重压之下，显得愈发沉重与疲惫。

直到那一天，周贵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来到我这里，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刘会计和那个工头，已经好几天不见了。”这句话，如同拨开了重重迷雾，让我们终于窥见了这场阴谋的冰山一角。原来，这一切都是刘会计精心布下的局，他用谣言作为烟雾弹，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逃跑时间。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愤怒与无力感达到了顶点，我意识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人心的复杂与险恶，远非我所能想象。

我们迅速将此事上报给了格日腾队长，当队长与老保管匆匆赶到刘会计家时，迎接他们的只有空荡荡的屋子和一片死寂。刘会计，连同他的妻子以及那为大队的三百多只羊，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格日腾队长当机立断，启动了紧急方案，公社公安很快展开了调查追捕，那些关于你们的谣言不攻自破。但刘会计的逃之夭夭，以及那份对未来深深的忧虑，却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让人难以释怀。

“刘会计抓到了吗？”我急切地问，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不安。得力奇无奈地摇了摇头，但随即又补充道：“听说城里的公安也已经介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终究难逃法网。”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轻声念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若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在这场风波中，老书记展现出了非凡的魄力与担当。他不仅迅速组织人员配合公安全力追捕刘会计，还亲自筹措资金，重新安排建房款项，并亲自前往城里，要带回一支专业的建筑队伍，誓要按时完成房屋建设，以实际行动证明我们广大牧民对毛主席，对党和国家关于知识青年相关政策的积极支持和响应。重振大队的信心。

周贵，在谣言不攻自破之后，更是焕发了前所未有的活力与干劲，他忙着往返从公社往回运饲料，准备马上就将开始的夏营盘回归冬营盘的迁徒工作。有一个好消息，大队计划在下个月卖马后购买拖拉机，而驾驶员的人选，就是周贵。

在得力奇那低沉而真挚的叙述中，我的心湖仿佛被一缕温柔的春风轻轻拂过，波澜渐息，归于宁静。老书记的关怀，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了我的心房。那些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仿佛冬日里的一场薄雪，虽曾短暂地覆盖了世界的纯净，却终在春风的吹拂下消融殆尽，未曾留下一丝痕迹。我选择了沉默与遗忘，让它们成为过往云烟，不再牵绊我的心绪。而那些日子里，牧民们对我投来的冷漠目光，此刻也在真相的照耀下渐渐明朗，原来不过是误解编织的网，一旦解开，便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与温暖。而我，亦学会了释怀，不再让那些虚无的言语占据心灵的一隅。

心中的疑云随着得力奇的解释逐渐散去，那些日子里牧民们对我投来的异样目光，此刻都有了合理的注解。我转而将思绪聚焦于更为紧要之事，轻声向得力奇询问：“关于郑顺的近况，你可有耳闻？”得力奇闻言，眉头微蹙，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犹豫与不忍：“消息确有，却是喜忧参半。队长告知，郑顺虽在全力救治下脱离了脑震荡的危机，但命运似乎并未完全眷顾于他，他的左腿，怕是要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我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轻轻摇头，似是在对这不公的命运表示无奈，又似是在自我宽慰。转身，我轻步至窗前，指尖轻拂过湿润的眼眶，目光穿越朦胧，落在窗外那几只欢腾跳跃的麻雀上，它们自由而快乐，而郑顺的未来，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然而，内心深处，我坚信着，郑顺，那个坚韧不拔的灵魂，绝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他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站立在这片他热爱的土地上。

“饲料地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传来？”我试图转移话题，让自己的情绪不再沉溺于悲伤之中。得力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语气中充满了期待与兴奋：“有的，就在你离开的那天，唐玉萍和南语燕两位姐姐急匆匆地赶来，满心焦急地询问郑顺的情况。可惜那时队长还未归来，我也是一无所知。她们只好留下话来，一旦有消息，务必第一时间通知她们。这几日，学生放假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我正打算抽空去饲料地报信，没想到你回来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把这里知道的点点滴滴，都细细说给她们听。”

我望着得力奇那满怀期待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点了点头，应允了他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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