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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儿现在也六个月了,还没学会认人?”何仙仙来了兴致,“难道我走过去把他抱走,他也不哭?”
“嗯,他就是一点都不怕生,也不爱和人玩。”徐循说着就顺便让人把两个孩子抱来了,何仙仙抱起壮儿往屋外走时,他果然是毫无反应,也不怕生,就是自顾自地在何仙仙怀里玩自己的。
“这孩子倒是也省心的,”何仙仙倒觉得他挺可爱的,把他抱在怀里逗了一会儿,笑道,“起码比莠子好,莠子和他这么大的时候,要乳母轮流抱着,十二个时辰不放下来,放下来就要哭。”
说实话,不管怎么说亲,但对于这些妃嫔来讲,在子女身上倾注的感情是远远比不过自己的父母在自己身上倾注的感情,原因也很简单,付出的精力毕竟是不多,平时再怎么关心,但真正劳动着、疲惫着来带的,还是养娘和乳母,孩子小的时候,好歹还住在母亲宫里,大了直接搬出去,早晚来请个安便完事了,感情淡薄点的,真是看得和一般熟人差不多,所以就会出现养娘和乳母同孩子的感情更深厚的现象。倒不像是她们小时候,因家里不够富贵,全是母亲亲自在带,感情纽带还更厚实一点。徐循也是在自己住到南内的那几个月,因为见不到点点了,才明白自己对孩子的感情有多深厚,回来以后她心里没事,基本都把点点放在身边,母女感情才这么好。何仙仙这里,莠子若非体弱多病,她也不会这么操心。
至于壮儿,一个不是亲生的,还有一个非常好带,没事也就自己在那玩,不大乐意和人互动的,虽然是省心的天使宝宝,但也因此,基本什么事都给养娘一手包办了,烦不到徐循,所以虽然送到她这里有两三个月了,但徐循对他还是没有什么母亲的自觉,有时候看着壮儿,想到几年后她都有点头疼——男孩子开口晚,但除非他是哑巴,不然两岁多也会开口说话了。到时候如果养娘教他喊自己‘娘’,她到底该默认还是该阻止?不是说她矫情,但总觉得这一声娘叫出来,两个人之间就真的发生联系了,她也要付出一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起码徐循觉得现在自己还没能力,又或者是不情愿应下这一声‘娘’。
“点点又还不是?壮儿真是好带得很,按齐养娘说法,每天初更就睡,晚上起夜、吃奶,都是伺候完了就睡,绝不闹夜、夜啼,”徐循说,“点点这么大的时候正长牙,有几个晚上哭得钱嬷嬷压根都没合眼。”
说起来,忽然想到壮儿也该长牙了,不知长了没有,便哄着他张嘴看,原来不知不觉时,居然已经长出两颗下门牙了。徐循惊道,“嗯?长牙也没闹腾呢?这孩子真是乖极了。”
壮儿也不是说对人就全无反应了,徐循手里拿着块糕在逗他,他便啊啊地要去够,徐循忙问齐养娘,“现在还没有给他吃糕吧?”
“想着到七个月再给吃点别的。”齐养娘和徐循处了几个月,也明白她的性子,没有刻意谄媚,很平实地道,“现在还是让他吃奶。”
徐循在育儿上是绝不会无视专家意见的,正要把糕放回原处时,点点哈哈笑着,摇摇摆摆地跑了进来,见徐循手里捏着糕要喂弟弟,便喊道,“弟弟!我来喂弟弟!”
两岁多的孩子,正是喜欢同类的时候,点点对壮儿的出现是很喜闻乐见的,没事常捏j□j弄,好在壮儿也不爱哭,众人便随她去了。徐循还没来得及阻止她,点点便抓起一块糕往壮儿口里塞,“弟弟吃!”
壮儿一个孩子,哪懂得什么噎着不噎着的,花糕气味香甜,对他明显有诱惑力,如今天降一块,他便张大了嘴很配合地要吃,结果在大人阻止之前,已经被点点喂进去半块了,徐循惊呼一声,忙伸指去挖。还好壮儿没有噎着,只是觉得花糕好吃,抿着嘴摇头晃脑地躲着徐循的手指,在那吮着糕体,并不着急往下咽。徐循几次要逼迫他张嘴,他不乐意了,终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徐循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讪讪地把他还给齐养娘,这边瞪了点点一眼,不想点点自觉好心,遭到阻止都不说了,这会又被徐循冷眼,早觉委屈,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的,闹得整间屋子混乱不堪。养娘、乳母一拥而上,哄的哄,抠的抠,徐循、何仙仙两人坐在一边,倒成了个陪衬。
自己也罢了,何仙仙毕竟是客,徐循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去后花园走走吧。”
便把何仙仙拉出了屋子,远离了刺耳的哭闹声,她方道歉,“有了孩子,就是乱糟糟的。”
“这也没什么。”何仙仙摇了摇头,也有点感慨,“我倒是挺羡慕你的……不为了壮儿是个男孩,也为了点点有个人陪着,两个孩子都健康活泼,身边多么热闹。莠子你也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二百天在床上,都多大的小姑娘了,瘦骨伶仃的,还没有三十斤重。”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脚下道,“以前没生莠子的时候,想着我总是要生个孩子,那时候年轻,也没觉得什么,有了莠子那一两年,孩子在身边也还好。这几年,大哥少来,莠子又是那样弱,有时候我早上起床,睁开眼看着床顶,都觉得外头的天是灰的,连起床的劲儿都没有。”
徐循没想到何仙仙倒突然感伤起来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过了一会,才道,“就为了莠子,你也不能这样想,这孩子现在可不就指着你呢,少了你这亲娘……”
“没了我,她养娘一样照看。”何仙仙摇头道,“指不定还要比我更上心,她可是盼着莠子长大出嫁,她好跟出去做个太上嬷嬷……”
她略带嘲讽地一笑,又说,“你瞧,连她都活得比我有盼头——有时候我都想,我就等,等到莠子出嫁前那天,我和她说,我离不得她,将她留下来陪我——我看她到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隐约竟有些较真的狠劲,徐循看了,不禁一阵心寒,她轻轻地说,“你何必要这样想!”
何仙仙摇了摇头,换出了一副笑脸,“我随便想着玩的……实话和你说,莠子能不能……唉,能不能长成都很难说。去年冬天病了一场,开春到现在,还没从床上起来……”
徐循亦有几分恻然,但这种事怎么安慰都是隔靴搔痒,她叹道,“天气渐次暖和了,等到夏天应该能好些,你也别想太多了,这种事就禁不得想,别莠子没事,你倒垮了。不是都说了吗,多病多灾的,反而能活得长长久久呢。你瞧文庙贵妃和贤太妃、敬太妃,哪个不是多病多灾,贤太妃那时候还病得快没了呢,现在还不是都扛过来了。”
“也是!”何仙仙呼了一口气,振作起精神,因笑道,“最近可忙?我听尚功局的人说,最近光是缎子,就从南京那边运了好多过来。裁缝全在加工做衣裳,想必珠宝匠人也忙得厉害了。我看你这里倒没什么事,就顾着带孩子。”
“我是没什么事,其实改嘉号而已……要不是为了赐宝,一样的礼何必再行一次呢?”徐循道,“我还说了,以前的礼服都留着,不必再做,不过她们也不听,还是做了送来。真正忙都是底下人,我们除了闲着以外,还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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