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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泉听着她们述说这些旧事,忽然想起玲珑岛海祭,就轻声问:“鲛人真的把捉来的男人,吃……吃掉么?”
小莲挠了挠脖子说:“是啊。人留在深海……不被吃,也是个死啊。被夺了精魄,就……嘿嘿,成了族人的食物。”
桌上的肉干散发出的味道使得她胃里发酸,勉强将升起来的恶心压下去之后,她也没心思再问了,总觉得,如神灵般梦幻的这个族群,似乎不像是盛传的那般……空灵美妙。
“呜……”火车鸣笛,速度也慢了下来,她们收拾好东西下了车。
扑面而来的海风让人困意全无,即便站在车站里都能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
按照韦清玄画的这张粗略的地图来看,商阜正好位于龙江伸入东海的嘴边上,龙江自川藏雪山上奔流而下,横贯国土东西,像条巨龙一般飞入东海,龙口大张,龙海市就在他嘴角,得天独厚,占据着有利的位置,开设了最大的港口。商阜小得多,算是嘴边上沾着一粒米饭,不大重要,但有的旧地方,还是得从这儿出进。
就比如说散在周围的大大小小三四十个小岛,不从这里坐船,还真就去不了。
年关将至,四处走动的人很少,所以一同下车的也就十来个人,商阜这个渡口的船只已经老旧,和龙海市码头停得大游轮差得远,都是各处退下来的零件拼接一番,大约都是铁皮包木头。杜泉不甚熟练的买了船票,在夜晚十一点一刻准时登船。
赶了一天的路,从繁华走向偏僻,几乎是一下火车她就闻到了那种属于穷苦偏僻地方的气息,和龙海市县城老弄堂里的差不多,是杜泉最熟悉的感觉,再看周围的人,他们穿衣打扮土气臃肿,说话谈吐尖酸粗俗,没了大城市里虚伪的精致优雅,这里连的灰尘都带着愤世嫉俗,无精打采。
这不就是她之前做梦都想摆脱的样子么,兜了一大圈子,竟又回来了。果然还是熟悉的气味啊,杜泉放松地深吸了一口气,卸下自己一直挺着的腰板,两条腿随意伸开跨坐在条凳上,托腮看向水面,苦涩腥咸的海风黏在脸上湿哒哒的,还是她走时候的老样子。
船客大多回到船舱休息,有几个坐在甲板上谈天说地,喝着烈度白酒,嚼着肉干,侃着自己出去见了多大世面。杜泉坐在角落里听着,被他们的笑声感染,不禁随着那些话,勾勒脑子里的龙海市,富足,喧闹,不夜城,还有看不见的斗争、阴谋、名利场……
她离开了龙海市,离开喜爱的银九,来时两手空空,回时还带回了一个孩子,她笑了笑,倒也不亏。
船不紧不慢地沿着线路航行,杜泉趴在栏杆上往水面上望,船灯照亮周围百米的水域,偶尔能瞧见一些不寻常的黑影,她也不在意。这种阴冷的水里没有些冤魂才叫不对劲,她冷眼看着一个湿哒哒的东西攀着船壁爬上来,满头湿发,全身青白,像只大蜘蛛一样晃动着四肢上了船,她似乎被那几个男人吸引了,围着他们转了转,随后忽然将爪子伸进一个胖男人的肚子里,搅了搅拽出肠子,她嘴巴咬住一截咯吱咯吱嚼得声音很大,它似乎知道杜泉看得见它,竟还透过湿漉漉的头发向她笑了笑。
杜泉撇开视线,并不打算多事,她不想被这些东西缠上,这不是地面,到时候跑都没处跑。
那几个人浑然不觉,依旧还在胡侃,只是别扯了肠子的人显然脸色不太好,一直用袖子擦汗,回去定要大病一场的。
小莲过来劝她进船舱,说是外头气味太臭,怕是来觅食的不少,要她少惹事。
“嗯,走吧。”
她和小莲越过那几个男人,余光扫了一眼,就见那水鬼身后紧接着跟来两个少了半截身子的,于是深吸了口气,加快脚步离开。
“砰。”小莲等她进了船舱就立马关上门,还在门上贴了符纸,那股阴沉的风果然小了些。
“姑娘,半夜赶路的规矩就是得悄声慢语,避免惊动鬼神。他们倒好,懂得一点门道便荤素不忌,我瞧着他们身上都带了辟邪东西,全都是寻常物件,也不知是被谁蒙骗,竟还以为拿了镇妖塔呢。自找死,怪得着谁,你一旦管了,接下来这一路可就要被里头的东西盯着了。怨鬼记仇,千万不能招惹。”
“我知道,快休息吧,太阳当空时咱们就能到了。”只要太阳升起,这些脏东西都不敢再出来。
小荷扶她躺好,细声细气地嘱咐了一句:“姑娘,您也睡会儿吧,当心晕船。”
杜泉确实有点不舒服,便躺好了休息,这一睡便又回到那个虚幻之境,这一次她径直走到沙发上,思索了一堆好吃的东西,很快,热腾腾,新鲜的饭菜就出现茶几上,她现实中吃不到,就打算在梦里解馋,也不顾形象撸起袖子抓来一只鸡便咬了一口。
口感太过于真实,杜泉一整天风餐露宿,竟差点哭出来,舒舒服服地大吃了一顿,她便抚着肚子去睡了,一桌子剩饭残羹被白雾一卷消失了踪迹。
她大咧咧地躺着,很快睡了过去,耳边似乎有一声叹息声,随后从银树上窜出几缕红线轻柔的拉过被子将她盖住,又将她头发都抿到耳后,掖好被角又缩回树上。
枝叶摇晃,发出脆响,柔和的银光笼罩下来,杜泉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下来,嘴角勾起,陷入美梦。
船只在水面上浮浮沉沉,零星的月光染上了血气,就连海面都映出了暗红色。
小莲和小荷靠在门边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小声道:“怎么有这么凶鬼,难道满船人都要杀尽……”
“我总觉得,这艘船被盯上了。”
“没错,它们都在这间船舱周围呢。”
她们想得没错,从外面看这间小小的船舱外趴着数不清的怨鬼,它们不断地从船底爬上来层层叠叠地摞在四周,船壁,船顶密密麻麻……就像是这里头放着什么美味的东西,引得他们不顾一切地要爬上来。
“嗬嗬……刺啦……”
这刺耳的声音,牵动了杜泉的神精,她从睡梦中猛地惊醒,护着肚子站起身,她推开门边的小莲和小荷,低头看了看那张泛黑的符纸,说:“不管不行了,阴气这么……重。如果开船的人□□作,咱们还不……知道要飘到哪儿去。外面人气全……无,只剩怨鬼的腐……臭气,绝不是一个两个出来夜游,这是……冲着咱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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