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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星落五丈原（第1页）

却说姜维见魏延把灯给踏灭了，心里那个气啊，拔剑就想把魏延给砍了。孔明赶忙制止他说：“这是我命该绝啊，不是文长的过错。”姜维这才把剑收起来。孔明吐了好几口血，躺在床上对魏延说：“这是司马懿猜到我病了，所以派人来探听虚实。你赶紧出去迎敌。”魏延领了命令，出帐上马，带着兵就杀出营寨。夏侯霸看到魏延，慌慌张张地带着兵就往后退。魏延追了二十多里地才回来。孔明让魏延回自己的营寨把守。

姜维进了营帐，一直走到孔明的床前问安。孔明说：“我本来想竭尽全力，恢复中原，重新振兴汉室；无奈天意如此，我很快就要死了。我这辈子所学的东西，已经写成了二十四篇书，总共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里面有八务、七戒、六恐、五惧这些方法。我看了看周围的将领，没人能传授，只有你能传我的书。可千万不能不当回事儿啊！”姜维哭着拜谢接受了。孔明又说：“我还有‘连弩’的方法，一直没机会用呢。这个弩的箭有八寸长，一个弩可以同时发射十支箭，我都画成图本了。你可以按照这个方法制造使用。”姜维又拜谢接受了。孔明又说：“蜀中的各条道路，都不用太担心；只有阴平这个地方，一定要特别小心。这个地方虽然险峻，但时间长了肯定会出问题。”然后又把马岱叫进营帐，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些话，传授给他一个秘密计划；还嘱咐他说：“我死了之后，你就按照这个计划行事。”马岱领了计划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杨仪进来了。孔明把他叫到床前，给了他一个锦囊，悄悄地嘱咐说：“我死了之后，魏延肯定会造反；等他造反的时候，你和他对阵的时候，再打开这个锦囊。到时候自然有能斩杀魏延的人。”孔明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就昏昏沉沉地倒下去了，到晚上才苏醒过来，就连夜写表章向后主奏报。后主接到奏报大吃一惊，急忙命令尚书李福，连夜赶到军中去问安，顺便询问后事。李福领了命令，急匆匆地赶到五丈原，进营帐见到孔明，传达了后主的旨意，问安之后。孔明流着泪说：“我不幸半道就要死了，白白耽误了国家大事，真是对不住天下人。我死之后，你们应该竭尽全力辅佐君主。国家原来的制度，可不能改变；我任用的人，也不能轻易废弃。我的兵法都传授给姜维了，他自己能继承我的志向，为国家效力。我的命已经没多长时间了，马上就会有遗表上奏给天子。”李福听了这些话，匆匆忙忙地就告辞走了。

孔明强撑着病体，让左右的人扶着上了小车，出营寨去查看各个营帐；自己觉得秋风吹在脸上，冷得刺骨，就长叹一声说：“再也不能到战场上讨伐敌人了！老天爷啊，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呢！”叹息了好长时间。回到营帐里，病得更重了，就把杨仪叫来嘱咐说：“王平、廖化、张嶷、张翼、吴懿这些人，都是忠义之士，经历了很多战争，立了不少功劳，都可以任用。我死之后，凡事都按照原来的办法去做。慢慢地退兵，可不能太着急。你精通谋略，不用我多说了。姜伯约智勇双全，可以负责断后。”杨仪哭着拜谢接受命令。孔明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在床上亲手写遗表，给后主送去。表章大概是这么写的：“我听说生死是有定数的，很难逃脱命运的安排；死亡就要来临了，我愿意尽我最后的忠诚：臣诸葛亮天性愚笨，生逢艰难的时代，被授予符节，专门掌管国家大事，兴兵北伐，却没有成功；没想到病入膏肓，生命垂危，不能再为陛下完成大业，心中的遗憾无穷无尽！希望陛下：清心寡欲，约束自己，爱护百姓；对先皇尽孝道，对天下百姓施仁德；提拔那些隐居的贤才，让贤良的人入朝为官；排斥奸邪之人，让风俗变得淳厚。我家在成都有八百棵桑树，十五顷薄田，家里子弟的衣食，足够有余。至于我在外面任职，没有别的安排，身上的衣食，都依靠官府供给，没有另外经营生计，增加一点财产。我死的时候，不会让家里有多余的钱财，外面有多余的财富，这样才不会辜负陛下。”孔明写完之后，又嘱咐杨仪说：“我死了之后，不要发丧。可以做一个大的龛，把我的尸体放在龛里；在我嘴里放七粒米；脚底下点一盏明灯；军营里要像平常一样安静，千万不要哀悼：这样将星就不会坠落。我的阴魂还能起来镇住。司马懿看到将星不坠落，肯定会又惊又疑。我们的军队可以让后营先撤，然后一个营一个营慢慢地退。要是司马懿来追，你就摆好阵势，让军旗倒转，战鼓反向敲打。等他到了，就把我之前雕刻的木像，放在车上，推到军队前面，让大小将士，分别站在左右两边。司马懿看到肯定会吓得逃走。”杨仪一一答应下来。

当天夜里，孔明让人扶着出来，抬头看着北斗星，指着一颗星说：“这就是我的将星啊。”大家一看，那颗星颜色昏暗，摇摇晃晃的，好像要掉下来了。孔明用剑指着那颗星，嘴里念着咒语。念完咒语急忙回到营帐的时候，就不省人事了。众将正在慌乱的时候，忽然尚书李福又来了；看到孔明昏过去了，嘴也不能说话，就大哭着说：“我耽误国家大事了！”不一会儿，孔明又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看到李福站在床前。孔明说：“我已经知道你又回来的意思了。”李福谢罪说：“我奉天子的命令，问丞相您百年之后，谁能担当大任。刚才因为匆忙，忘了询问，所以又回来了。”孔明说：“我死了之后，能够担当大任的人：蒋公琰比较合适。”李福又问：“公琰之后，谁能接替他呢？”孔明说：“费文伟可以接替他。”李福又问：“文伟之后，谁应当接替呢？”孔明没有回答。众将走近一看，孔明已经去世了。当时是建兴十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享年五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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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乐天（白居易）也有诗说：“先生晦迹卧山林，三顾那逢圣主寻。鱼到南阳方得水，龙飞天汉便为霖。托孤既尽殷勤礼，报国还倾忠义心。前后出师遗表在，令人一览泪沾襟。”当初，蜀长水校尉廖立，自己觉得他的才能名气应该做孔明的副手，曾经因为职位清闲，心里不痛快，总是不停地抱怨。于是孔明就把他贬为平民，流放到汶山。等到听到孔明死了，就流着泪说：“我最终还是要做蛮夷之人了（左衽在古代指蛮夷之人的服饰）！”李严听到这个消息，也大哭一场病死了，大概是因为李严一直希望孔明能再次任用他，让他能弥补以前的过错；估计孔明死了之后，别人不会再用他的缘故吧。

当天夜里，天地都好像很愁苦的样子，月色也没有光亮，孔明就这样去世了。姜维、杨仪遵照孔明的遗命，不敢哀悼，按照方法把孔明的尸体入殓，放在龛里，让三百个心腹将士守护；然后传达秘密命令，让魏延断后，各个营寨依次撤退。

再说司马懿夜里观察天象，看到一颗大星，是红色的，光芒像角一样，从东北方向向西南方向流动，落在蜀营里，掉下去三次又起来三次，还隐隐约约有声音。司马懿又惊又喜地说：“孔明死了！”马上传令出动大军去追赶。刚出营寨大门，忽然又怀疑起来说：“孔明很擅长六丁六甲的法术，现在看到我很久不出战，所以用这个法术假装死了，来引诱我出去呢。现在要是去追，肯定中他的计。”于是又勒住马回到营寨不出去了，只让夏侯霸偷偷地带几十个骑兵，到五丈原偏僻的地方去侦察消息。

再说魏延在自己的营寨里，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头上忽然长出两只角，醒来之后觉得很奇怪。第二天，行军司马赵直来了，魏延把他请进来问：“早就知道你很精通《易经》的道理，我夜里梦见头上长角了，不知道是吉是凶？麻烦你给我解一解。”赵直想了半天，回答说：“这是大吉的征兆啊：麒麟头上有角，苍龙头上有角，这是变化飞腾的象征啊。”魏延特别高兴地说：“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肯定重重感谢你！”赵直告辞走了，没走几里地，正好碰到尚书费祎。费祎问他从哪来。赵直说：“刚到魏文长的营寨里，文长梦见头上长角，让我解这个梦的吉凶。这本来不是什么吉兆，但是怕直接说出来他会怪罪，所以就用麒麟苍龙来解释了。”费祎就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吉兆呢？”赵直说：“角这个字的形状，就是刀下面加一个用字。现在头上有刀，这是很凶险的啊！”费祎说：“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赵直就走了。费祎到魏延的营寨里，让左右的人都退下，告诉他说：“昨天夜里三更的时候，丞相已经去世了。临终前再三嘱咐，让将军断后抵挡司马懿，慢慢地退兵，不要发丧。现在兵符在这里，你就可以起兵了。”魏延说：“谁来代理丞相的大事呢？”费祎说：“丞相所有的大事，都托付给杨仪了；用兵的秘密方法，都传授给姜伯约了。这个兵符是杨仪的命令。”魏延说：“丞相虽然死了，我现在还在呢。杨仪不过是一个长史，怎么能担当这么大的责任呢？他只适合扶着丞相的灵柩回四川安葬。我自己带着大兵去攻打司马懿，一定要成功。怎么能因为丞相一个人就耽误国家大事呢？”费祎说：“丞相有遗令，让暂且退兵，不能违背。”魏延生气地说：“丞相当时要是听我的计策，早就拿下长安了！我现在官居前将军、征西大将军、南郑侯，怎么肯给长史断后呢！”费祎说：“将军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不能轻易行动，让敌人笑话。等我去见杨仪，把利害关系跟他说清楚，让他把兵权让给将军，怎么样？”魏延就答应了。

费祎告别魏延出了营寨，急忙赶到大寨去见杨仪，把魏延的话都告诉了他。杨仪说：“丞相临终的时候，曾经秘密嘱咐我说：魏延肯定有二心。现在我拿兵符去，实际上是想试探他的心思。现在果然应了丞相的话。我自己让伯约断后就行了。”于是杨仪带兵扶着灵柩先走，让姜维断后；按照孔明的遗令，慢慢地退兵。魏延在营寨里，看不到费祎回来答复，心里很疑惑，就命令马岱带十几个骑兵去打探消息。回来报告说：“后面的军队是姜维总督，前面的军队大部分都退到山谷里去了。”魏延大怒说：“这个迂腐的书生竟敢骗我！我一定要杀了他！”然后回头对马岱说：“你愿意帮我吗？”马岱说：“我也一直讨厌杨仪，现在愿意帮将军攻打他。”魏延特别高兴，马上拔营带着自己的兵往南走。

再说夏侯霸带兵到五丈原去看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看到，急忙回来报告司马懿说：“蜀兵都已经退光了。”司马懿跺着脚说：“孔明真的死了！赶紧去追！”夏侯霸说：“都督不能轻易去追。应该先让偏将去。”司马懿说：“这次得我自己去。”于是带着兵和两个儿子一起朝着五丈原杀过来；呐喊着，摇着旗，杀进蜀营的时候，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司马懿对两个儿子说：“你们赶紧催兵赶来，我先带兵前进。”于是司马师、司马昭在后面催兵；司马懿自己带兵在前面，追到山脚下，看到蜀兵就在不远的地方，就奋力追赶。忽然山后面一声炮响，喊声震天，只见蜀兵都把军旗倒转，战鼓反向敲打，树影里飘出中军大旗，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司马懿吓得脸色都变了。仔细一看，只见中军有几十个上将，簇拥着一辆四轮车出来；车上端坐着孔明：戴着纶巾，拿着羽扇，穿着鹤氅，系着皂绦。司马懿大惊失色地说：“孔明还活着！我冒冒失失地进入险地，中他的计了！”急忙勒住马就往回跑。背后姜维大叫：“贼将别跑！你中了我们丞相的计了！”魏兵吓得魂飞魄散，扔掉盔甲，丢下兵器，各自逃命，互相踩踏，死了好多人。司马懿跑了五十多里地，背后有两个魏将追上来，拉住马嚼环说：“都督别害怕。”司马懿用手摸摸自己的头说：“我的头还在吗？”两个魏将说：“都督别怕，蜀兵已经走远了。”司马懿喘息了半天，神色才安定下来；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是夏侯霸、夏侯惠；于是慢慢地拉住缰绳，和两个将军找小路回到自己的营寨，让众将带兵四处去侦察。

过了两天，有乡民跑来报告说：“蜀兵退到山谷里的时候，哭声震天，军中扬起白旗：孔明确实死了，只留下姜维带一千兵断后。前几天车上的孔明，是个木头人。”司马懿感叹地说：“我能猜到他活着的时候的事，却猜不到他死了的事啊！”所以蜀中的人有谚语说：“死了的诸葛还能吓走活着的仲达。”后人有诗感叹说：“长星半夜落天枢，奔走还疑亮未殂。关外至今人冷笑，头颅犹问有和无！”司马懿知道孔明死的消息确定无疑了，就又带兵去追赶。走到赤岸坡的时候，看到蜀兵已经走远了，就带兵返回，回头对众将说：“孔明已经死了，我们都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就班师回朝了。一路上看到孔明安营扎寨的地方，前后左右，都很有章法，司马懿感叹地说：“这真是天下奇才啊！”于是带兵回长安，安排众将，各自守住关隘，司马懿自己回洛阳去见君主了。

再说杨仪、姜维摆好阵势，慢慢地退到栈阁道口，然后才换衣服发丧，举起幡旗哀悼。蜀军都悲痛得跌倒大哭，甚至有哭死的。蜀兵的前队刚回到栈阁道口，忽然看到前面火光冲天，喊声震地，有一支军队拦住了去路。众将大吃一惊，急忙报告杨仪。正是：已见魏营诸将去，不知蜀地甚兵来。不知道来的是哪里的军队，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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