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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第1页）

王含、蒋斌两人到得大寨之前，没有敢直接进入。王含对蒋斌道：“如此我们直接通报进去，惹得姜大将军大怒，说不定我们的首级都得搬家。不如就此拜伏请罪，也许能求得一条生路。”蒋斌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两个人就大寨之前趴伏于地上请罪。门吏将情况报告了姜维，姜维道：“快请两位将军入内，请莫迟疑。”

于是王含、蒋斌两人进入大寨，仍趴伏在姜维的帐外。姜维叫入内，赐坐。姜维道：“两位将军丢失了营寨，折损了将士，这不假。但这不是两位将军的过错。何以言之？因为我没有完全熟悉这里的地貌地形，没料到魏兵早已挖通了地道。从地道里爬出的魏兵与营外的魏兵里应外合，所以击败了两位将军。如果要说有过错，我是第一的错。老话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两位将军何必过于自我责罚呢？”

姜维如此一说，两位将军心中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知道不但保住了性命，而且可以继续履行将军之职。

接着，姜维又拨给了他们一批人马，让他们重新编队，整顿，在新的地点安营扎寨。王含、蒋斌又担心起营寨内有地道，于是令军士日夜不停地挖深沟，看看地下到底有没有通道。经过几个时辰的挖掘，终于发现了三条地道：两条在营寨之内，一条在营寨大门外的旁边。所有这些，都是蜀军到来之前就预先挖好的：都在洞口用石头和杂草作了伪装，一般情况下是不容易被发现的。王含、蒋斌令军士们将重伤员没能医治好而死去的人的尸体埋进了地道，又将地道堵得严严实实。如此，魏军士兵再也不可能从地下“冒”出来了。

王含、蒋斌又让士兵们休息了一天一夜，自以为做好了战斗准备。然后派人到邓艾营寨前下战书，来日交锋。邓艾表示愿意应战。

第二天，祁山之前，两军排列好了阵势，如两群雄性动物为争夺地盘和交配权而准备决战了。双方斗了一个时辰的阵法。——这虽然于后人之后人看来，显得极为落后，呆滞，愚蠢，迂腐，可笑，但在当时，却被认为也是一种重要的军事手段和本领。——双方死人不多，但好多士兵都受了伤，不得不由此而忍受因受伤而带来的不便和痛苦。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斗阵”仍在继续。姜维在自己的队伍中将战旗一招动，蜀兵们一下子变成了所谓的“长蛇卷地阵”，将邓艾包围在垓心。蜀军在四面高喊“杀——！杀——！”，邓艾心中大惊，只得命令士兵奋力冲杀，但仍然没有杀出包围圈。耳边又听到蜀军杀气腾腾的高喊：“邓艾投降！邓艾投降！”

邓艾悲哀着脸，长叹一声道：“没想到，今天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啊！”

这句话还没有喊完，忽然听到西北角喊杀之声大起，邓艾又一大惊。偏过脸一望：原来是魏军的模样和旗号！由以为自己的必死一瞬间转成了能活下去的曙光。于是浑身增长了劲头和信心，令士兵们向魏军杀来的方向猛烈冲杀而上。遭到前后夹击的蜀军即刻土崩瓦解，奔散逃命。逃命的过程中丑态百出，有的简直成了喜剧表演。

前来救援邓艾的是司马望率领的一支队伍。两军胜利会师了。邓艾对司马望表达了由衷的感激之情，道：“要不是司马将军赶来救我，我怕已经成了蜀军的刀下鬼了！”司马望兴奋地笑着说：“哪里哪里，还是邓将军福气大，命不该绝。现在邓将军既然大难不死，那一定是有后福的了！”这样，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轻松愉快的话。这是战斗间隙赐给军人们的美好时光。到达离祁山几个营寨不甚远的地方时，侦探官急匆匆的前来报告邓艾道：“几个营寨全被蜀军夺去了！”

邓艾不由得又惊又叹，勒住马稍停了一会儿，只得率领疲敝的败兵向渭水的南岸退去。到得渭水之南时，部队暂时停下来休息，生火造饭，让饥饿和疲劳的士兵们饱餐了一顿。因为年轻，只要饭吃得饱了，年青的男儿们很快就恢复了疲劳，增强了战力。

接着邓艾和司马望又兴致浓浓地谈说起如何布阵如何斗阵的事情来，就好像志趣完全相同的科学家或艺术家相遇在一起，谈论彼此都非常喜欢的话题一样。接着又派人给姜维下了战书，约至祁山之前斗阵。

姜维跟几名属将商量，道：“要谈斗阵，魏军乃班门弄斧者也。只是他们是不是另有什么阴谋呢？”

这时廖化忽然道：“他们会不会赚我们斗阵，牵制住我们，消耗我们，而另外率领一军袭击我们背后呢？”

一句话点醒了几个人。姜维道：“不错，正是这样。”即刻派张翼、廖化各率领一万人马，吃完饭，乘着夜色，静悄悄的行至山后埋伏了起来。

第二天，姜维集合起了几个营寨的士兵，按照原先的计划部署于祁山之前。司马望也率军从渭南而来，到达了祁山之前。司马望出马与姜维答话，没有立即交战，也没有商谈和平，而是在彼此炫耀对斗阵理论的深入研究和探讨，彼此都认为对方在斗阵理论和方法方面“才疏学浅”。而姜维，自以为从已故的诸葛丞相的宝典里学得了“真经”，于是更是瞧不起司马望。

姜维对司马望道：“你请邓艾出来，我当布阵给他看。”

司马望哼一声，道：“邓将军根本不屑于跟你斗阵，邓将军另有良谋！”

姜维冷笑一声，道：“有何良谋！乃雕虫小技耳！他姓邓的叫你赚我们出来在此布阵，他却率领一支军袭击我们的山后罢了！”

司马望吃了一大惊，自己一方的战略意图和军力部署已经完全被对方所识破。对方的应对措施肯定是早已准备好了。他想立即进兵搏战。而只见姜维指挥的长鞭一招一指，左右两翼的蜀军如狼似虎般冲杀上来。魏兵有伤有亡。未亡者弃甲抛戈，拼命奔逃。有几个摔了跟头，但爬起身继续奔逃，那努力保存生命的模样虽然可笑，然而可爱。

话说邓艾催督先锋将领郑伦从祁山之后袭击而来。郑伦和刚刚吃过一顿饱饭的将士们斗志都很旺盛，决心打蜀军一个措手不及。队伍像几条巨蟒似的转过山角，开始由弯道转向相对的直行。

忽然一声号砲声响，鼓角齐鸣，喊杀之声震天动地，无数蜀军从山石和草木丛中跃然而出，把郑伦吓得魂不附体一般，连忙握紧手中枪迎战飞奔过来的一名蜀军将领。双方没有来得及答话，只顾着猛刺和砍击对方。只两三个回合，郑伦就被对方一刀砍中肩膀，跌落下马，血流如注。由转过山角之前的斗志昂扬，颇具必胜的信心，到转过山角之后的被砍杀，时间是那么的短暂。

郑伦的灵魂脱离开他的躯体，向着那深山之中的草木林飞移而去，然后跌落于一处山凹里。在那里度过了什么感觉都不存在的几天。慢慢的，不知缘由的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他的灵魂努力地回忆，终于依稀想起了自己原本去偷袭蜀军的，却在转过山角之后中了伏兵，被蜀军的一名将领斩杀了。那贼将到底是谁呢？当时还真的没有看出来。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向其他的灵魂打听到那贼将的姓名，恨不能什么时候我军将领一刀砍掉那贼将的狗头！

话说郑伦被砍杀，邓艾吃了一大惊，急忙勒兵回撤。刚迈出几步，又一路蜀军从旁侧冲杀过来。两股蜀军对魏军进行凶猛的夹击，魏军的死伤人数迅速增加。邓艾指挥军士们拼死力突出包围，又付出了一时根本无法统计人数的生命的代价。就在突出包围的过程中，邓艾先后中了四箭：左肩上两箭，左膀子上一箭，还有一箭穿透了右耳。好在都不是毒箭，没有伤到头颅和内脏，因而没有形成致命伤。

当邓艾带领残兵败将到得渭河南岸的营寨时，司马望所率领的败兵也到达了这里。司马望没有受伤，只是跟邓艾一样的神情疲惫和沮丧。但因为他们的将军性格而没有无休止的悲哀下去。邓艾叫随军军医给自己又处理了一下伤口，而后跟司马望饮了一顿酒，算是庆幸自己的遭难不死。席间，两个人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商量退兵之策。

司马望张开那满是油腻的嘴唇道：“今日蜀主刘禅，宠幸中贵黄皓，自己很少过问国事，日日夜夜以酒色为乐，常常是白天睡觉，夜间活跃，说不定花天酒地的神魂都颠倒了。我们可用反间计召回姜维。待蜀军中没有了主心骨，我们再出奇兵攻击之，便可击退蜀军了。”邓艾觉得此计可行。但一时半刻不知道如何具体的实施，于是便在那第二天，召集来众多谋士一起商量。

邓艾把自己和司马望的初步设想叙说了一遍，然后问众谋士道：“哪个可以入蜀跟黄皓联系交结呢？”

话音一落，一个人应声道：“我，我愿意前往。”众人凭眼光和嗓音知道了这人是党均，襄阳人，平时并不怎么张扬自己，也不怎么出风头，但做事情有些认真，刻板。党均简要叙说了他这次可以出使蜀国的理由：因为他跟黄皓从小儿就认识，他跟黄皓还可以排出转折拐曲的亲戚关系来。

邓艾一下子觉得党均是个合适的人选，非常高兴地决定由党均前往蜀国，去为国事而游说，效力。

清晨，多云的天气，清风轻轻吹拂着，气温稍稍有些寒凉。党均带领着三个从人，马背上驮着金珠宝物等贵重的东西，以及一些日常必需品，朝着成都的方向进发了。虽然道路有弯曲不平，但他们的心情还是较为畅快的。尽管现时觉得有些寒冷，但他们知道，越是接近中午，寒凉之意就会渐渐减轻，消失，甚至还会感到焐燥呢。这并不是有多么深奥的生活经验。事实果真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接近中午时，他们便感到稍稍的闷热了，简直想脱去外面的一层衣服。可是又没有敢脱，生怕着了凉影响行程，影响谈事情。

进入蜀国的境内，路驿的检察官盘查党均一行从何而来，往何而去，去干什么。党均掏出关文给他们看，便声称自己是黄皓的表弟，多日不见，前往拜见长辈及表哥。驿站检察官听如此说，便顺利的让他们通过了，并且在公文上加盖了章印。

到得成都黄皓的府第，党均入见黄皓，施礼完毕，赠送了金珠宝物。然后以故人及老亲戚的身份吐露出心腹之言似的，道：“通常情况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不奇怪的。可是姜维远远不是这样的。姜维之心高野之甚矣。人心隔肚皮如隔高山啊。即便是他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哪能猜得透他的一颗心呢！——他怨恨鄙视天子已经很久了！他现在在前线敷衍着，好像是在跟魏军在作战，其实是在努力寻找借口和适当的时机投靠魏国。我甚至还听到流言，说，姜维说昏主难弃明君难求啊。要是遇不到明主，终身之遗恨也。”

黄皓一下子傻愣住了。他连连的点着头，表示这事得引起足够的重视，并向党均表示了谢意。他招待了党均一行的肉饭之后，便让他们返程了。

隔墙有耳。党均跟黄皓的谈话内容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之党均随从利用一切时机将类似的流言传布开去。他们一边传布流言还一边神秘兮兮的叫人们保密。他们似乎懂得，有时候，越是叫人保密，反而会越流传得快。于是，不多久，整个成都的人，甚至包括路人、百姓，都在传说姜维“只是在前方敷衍，其实是将要投魏”的消息。黄皓有些慌张了，担忧了，将党均一行的话语奏知了后主。

后主其时正在跟一名美宫女交媾取乐。听到内官报告说“黄中贵求见”，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悦。但还是叫美女子离开，自己更衣出来接见了黄皓。施礼完毕，黄皓把党均一行人的话以及传布开来的流言禀告了后主。

后主不由得大吃一惊，道：“快，快派人去将姜大将军宣回来！今夜，夜里去，不能再拖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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