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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周围是齐脚踝深的水。屋基上的石块显示了洪水曾经浸到屋内地板上去的痕迹。宽阔的阳台上的木板,已经翘曲。他们涉水走向门前的台阶,同时警惕地睁大了眼睛,留心着盘成一堆的毒蛇。在前门上面,斜钉着一只白色的枕套。那上面用墨水写下了一个告示。墨水已经渗了开来,可是字迹还看得很清楚。
勃克说:“我们福列斯特一家念起字来都不大行。贝尼,你念吧。”
贝尼念出了那湿淋淋的字句:
“我已经到海边去了,这里的许多水到了那里就不算一回事了。我想喝得烂醉,度过这场风暴。我将待在大海和这儿之间,请不要来找我,除非是生孩子或者折断了脖子。
大夫启。
“附启。如果折断了脖子,那就无论怎样也不中用了。”
勃克、密尔惠尔和贝尼大叫大笑,裘弟因为他们笑也跟着大笑。
勃克说:“这大夫,即使是当着上帝的面,也会开上一个大玩笑的。”
贝尼说:“这就是他为什么是个好大夫的缘故呀。”
“你这话怎么讲?”
“怎么,因为他不时地愚弄上帝,救活病人呀!”
他们又笑作一堆,直笑得没有了力气。当世界长时间地变得这样灰暗而沉闷,让大家的心头轻松一下是很有好处的。他们走到屋子里面,在桌上找到了一听饼干和一瓶威士忌酒,就都拿来加入到他们的储备中去。他们回到大路上,先向北走上—哩路光景,然后仍旧向西走去。
贝尼说:“霍普金斯草原不用去了。我们可以想象得到,一定变成一个湖了。”
勃克和密尔惠尔表示同意。在霍普金斯草原南面,他们遇到了跟以前同样的情景。那些比较弱小的动物和陆地上的生物被洪水冲出来毁了性命。在一个河湾的上部,一头熊在缓缓地涉水过去。
贝尼说:“现在打死它没用,一月后也许我们才需要它的肉。从这儿带它回家太远了,在天黑前我们还得放上好多次枪哩。”
福列斯特兄弟勉强同意了。对他们来说,高兴放枪就放枪,他们是不管猎物有没有用的。贝尼却从来不曾放枪打他不需要的猎物。即使是对那仇人一般的熊,他也宁愿等到它的肉长得肥腴鲜美可以食用了,才去射杀它。他们继续骑马朝西走。这儿是一片长着苦莓子丛的狭长平原。在好天气时,是熊、狼和豹最爱光顾的地方。那地方一向是很潮湿的,植物长得又低又矮,但是东面和北面的河湾,使这儿成为一片既便于觅食又便于藏身的福地。现在这儿已经漫成一片沼泽。水在沙土地上很快就排出去,但在土质坚硬的地方水就象滞留在粘土中一般。矮橡树林、栎树林和较少的高大棕榈林像岛屿一般分布在这片平原和宽阔的丛莽地带之间。它们像是给那新出现的沼泽镶上了边,同时又成为它的一部分。
起先裘弟什么也看不出来。接着,贝尼这一棵树那一棵树地指点着,这才使他能辨别出那些动物的形状。他们一骑着马走近去,这些动物显然并不怕人。一头美丽的公鹿注视着他们。现在开枪的欲望已遏制不住了。勃克一枪就打倒了它。他们骑马走得更近些。野猪和猞猁很明显地在枝叶间向外窥视。福列斯特兄弟要求打死它们。
贝尼说:“真可怜,我们还得给它们增添苦恼。按理说世界上是有足够的地方可以让动物和人类两者同时生存的。”
密尔惠尔说:“跟你在一起真麻烦,贝尼,你是教士养大的。你还希望狮子和绵羊睡在一起吧。”
贝尼指着他们前面的那块高地。
“不是吗,”他说。“鹿和小野猪在一起——那边,你们瞧。”
可是贝尼不得不承认,一般说来每一只野猪,每一头熊、猞猁狲、狼或者豹,不但总是要劫掠猪、鸡、牛等家畜、家禽,而且也总是要掠杀比较温和的动物如鹿、浣熊、松鼠和负鼠。这就构成了“吃或者被吃、残杀或者挨饿”永无止境的循环。
贝尼也加入了对那大群野猪的攻打。六只野猪掉了下来,死的死。伤的伤。裘弟打下一头猞俐狲。那支老前膛的后座力,只是使他在老凯撒的屁股上震动了一下。他跳下马来装弹药,福列斯特兄弟们拍拍他的背。他们剥下鹿皮。很瘦的肉,显示了一礼拜来食物匮乏的后果。他们把整挂鹿肉抛到勃克的马屁股上,然后徒步向前面的橡树岛地走去。无数隐隐约约的影子在远处急速惊窜。耳听着动物发出的沙沙声,眼看着它们到处躲闪藏匿,那景象真是怪异可怕。
野猪皮很糟糕,不值得保存。
贝尼说:“现在把一部分肉给狗当一顿美味的午餐吧。也可以减轻些负担。”
那些狗早已在大嚼野猪的腰腿肉了。经过这场暴风雨,喂它们的食物也大为减少。剥去皮的野猪肉,被放上了马背。傍晚前,全队人马来到福列斯特岛地正北偏西的地方。他们决定最好还是继续前进,然后露营过夜。因为太阳还能强烈地照上一、两个小时呢。一阵阵腐烂的臭味从那潮湿的泥土和积水中蒸发起来,裘弟感到有点儿不舒服了。
勃克说:“我庆幸草翅膀已不在人世。要不,他看见这么多的动物死去,那会多难受啊!”
熊又被看到了。狼和豹还不曾出现。他们穿越丛莽驰了好几哩地。鹿和松鼠在这儿相当多。大概,它们在这儿感到非常安全,就一直不曾离开。它们变得非常大胆,那显然是因为饿慌了。福列斯特兄弟为了使两家都有肉吃,贪心而急切地又打倒了一头公鹿,把它放在密尔惠尔那匹马的背上。
夕阳快要西下时,丛莽又被好几个栎树岛地所取代。遥远的南边是裘尼泊草原。现在洪水一定在那儿泛滥了。略微向东,有一片既不是丛莽也不是草原,既不是岛地也不是沼泽,更不是丘岗的地方。它开阔得像片垦地。大家同意,即使白天还剩下一、两个钟头,他们也决定到那边去宿营,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天黑时在散发出恶臭并且到处有蛇虫的洼地里过夜。他们在两棵巨大的红松下面,搭起了营帐。头上虽然没有什么遮盖的东西,但夜空是明澈的。在这种极其不自然的情况下过夜,倒还是在开阔地上露营比较有利。
密尔惠尔说:“如果我和一头豹睡在一起的话,但愿那是一头死豹才好。”
他们松开缰绳,让马在天黑拴住以前任意吃草。密尔惠尔在营地南面一片矮橡树丛里消失了。接着,大家听见他在那儿叫喊起来。那些狗在无穷尽的足迹上着了一整天魔,已被各种足迹和气味搞得非常疲乏,因此正慢吞吞地跟了过去。老裘利亚突然在那儿高声吠叫起来。
贝尼说:“那是野猪。”
野猪显然已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但接着,四只狗一齐发出了逼住猎物的狂吠。它们的声音从高到低都有,从最高的失声吠叫到列泼那种“罗罗罗”的低音。密尔惠尔又在叫喊了。
贝尼说:“难道你们福列斯特兄弟从来没有打到过野猪吗?”
勃克说:“他决不会对野猪叫喊得这么起劲。”
狗的吠叫声变得疯狂了。贝尼、勃克和裘弟受到了声音的感染一齐跑进了那浓密的橡树林。一株矮橡树长得非常粗壮结实。在那灰色的虬曲横枝上,他们看到了猎物——一头母豹和两只小豹。母豹很瘦,很憔悴,但躯体却是出奇的长。小豹的皮上还分布着豹婴的蓝色和白色的斑纹。裘弟认为它们要比他看到过的任何小动物更美丽。它们只有长足了的家猫一般大。它们也模仿着它们妈妈的咆哮,向后倒竖着优美的胡须。母豹很勇敢。它露出了牙齿,长长的尾巴前前后后地拂来拂去,它那锐利的前爪正在投爬着橡树的桠枝。它显然马上要扑向走近去的第一个,不论是狗还是人。狗也变得更狂野了。
裘弟喊了出来:“我要那小豹,我要那小豹!”
密尔惠尔说:“让我们把它敲下树来,再让狗围上去咬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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