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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山谷中泛起潮湿阴凉的气息。两小时后,方清月挂断电话,看看一旁正替贺暄把吉他收进帐篷防潮的成辛以,无声叹了口气。“他俩不回来了?”成辛以走过来。“嗯,曦曦说她脚疼得厉害,而且医院还要排很久的队,等排到了再看完诊,时间就太晚了,所以贺暄干脆就预订了晚上的床位,明早再回来。”“行吧,要不要吃点水果。”他想把洗好的提子拿出来给她吃,但方清月摆手拒绝了。“不吃了,太晚了,我……我还是去洗漱吧。”她犹豫了一下,站起身之后终究还是把碍事挡腿的毛毯拿开,放到椅子上了,余光感觉到成辛以正巧在下一秒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神情倒不见有异。等她去女生帐篷取了洗漱用品,又出来绕到山谷后面工作人员搭起的简易流动水台处洗好,再一转头,不禁有点想笑。“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啊?”这么手长脚长一个大高个子,却在她来来回回洗漱的整个过程中就一直像只温顺的长毛大狗狗一样跟着她,一言不发,还有点奶乖奶乖的。“保护你啊。”他扬扬头。“这里虽然是正经景区,但毕竟也只是个山头,不安全。”……哪有那么夸张,她扭头看看两顶帐篷和洗漱台之间不超过二十米的距离,想了想,抱起手臂挪挪脚尖。“那现在你来洗漱吧,换我保护你。”成辛以笑出声来。“好啊。”——但两人都洗完漱、回到帐篷口坐下之后,气氛似乎隐隐约约又恢复了刚才的微妙诡异。如果是四个人的露营夜,这会儿大家凑在一起聊天或者玩桌游,消磨起时间来应该蛮轻松的,可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就总觉得怪怪的。不过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太早了,她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方清月拄着下巴,状似随意望了一眼山谷入口的方向,值班室亮着一闪一闪的灯光,估计是那对中年夫妇在看电视。正想着,又听到成辛以在一旁开口。“方清月。”他的声音格外沉。“嗯?”她转过头,正看到他的左手指尖在折叠桌上缓缓叩着,俨然已经是接近十年后心思深沉的刑警队长的习惯动作之一。但那时的方清月还并不经常见到,起初也没觉得异常。成辛以定睛注视着闪烁跳跃的露营灯,暗暗紧了紧后槽牙,在最后一次轻叩之后佯装淡定开口。“今天晚上你得跟我一起睡。”“……什么?”方清月吃了一惊。他没转头,侧脸沉静如山,她甚至能看到他瞳孔中影影绰绰的灯影,仿佛撞碎了宇宙边缘的零落星光。“不安全。”那星光突然变得惜字如金起来。……她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毕竟是座人烟稀少的山,就算帐篷有锁可以从里面锁住,也绝不是万无一失。可……也不是非要跟他一起睡吧……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保证安全的……“……没关系吧,两顶帐篷离得这么近,真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成辛以又开始淡定叩击桌角,依然没看她,眼中只盛着摇晃夜色。“要不然,我就只能在你帐篷外面蹲守一晚了。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反正我最近经常熬大夜值班,习惯了,也不会太辛苦。”……这莫名其妙的以退为进是怎么回事?方清月怔怔盯着他,视线从笔挺鼻梁转移到耳朵上缘,察觉出什么,转而低头偷偷抿起嘴角。二十岁出头的成辛以已经开始有了一点点日后刑警队长果决凌厉的雏型,有意识板着脸不笑时轮廓格外坚朗,言语精简,却隐隐透着强硬,在关键的人身安全问题上,主意硬得很,坚决不会让步。可有一点——十年后的成熟老男人早就不会再有的——也就是邀她同睡时强装镇定、但却无声无息红到爆炸的耳根。她回忆起之前偶尔几次亲热过久、导致两人都微微动情时、他始终停留在她衣服外面、从没试图伸进去过的手,不禁觉得自己有些拘束过度。没什么好担心的。自认识他以来,成辛以一直都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恋爱这么长时间,不管言谈还是举止,从来没有越过界。甚至有一次,因为陪外公下棋太晚、遇上雷暴台风走不了,为了安全起见,外公要他在客房留宿一晚,便自己回房休息了,在那之后,他就站在她卧室门口陪她小声聊了好久的天——即便后来她觉得开着门没关系,可以让他进来小坐几分钟,他都还是始终规规矩矩负着手靠在门边,一步也没有向里迈。想到这儿,方清月平静点了点头。“好。”但这次他似乎卡了下壳,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终于转头看过来。她挑挑眉,没看他,假装镇定站起来。“我去拿睡袋。”“……呃,我帮你。”——男生帐篷里东西不多,但堆得乱糟糟的。成辛以先钻进去,把贺暄的书包睡袋等等一股脑儿丢进了女生帐篷,才敞开门让她进,又接过她的睡袋帮她铺。,!空间还挺大的,她站在门边打量一圈。这两个男生都是高个子,所以买的最大号床垫,并排放着,旁边竖着一架贺暄从宿舍带过来的风扇。反正凌晨四点就要起来看日出,而且还要等到零点给他生日惊喜,她看看表,算了算时间,发现总共也没几个小时可以睡觉,就拿了本打发时间的小说,低头走过去。帐篷里比外面闷一点,她还捧着他那条毛毯挡腿,所以放好东西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想开风扇。但第一下没成功。这架风扇似乎有点旧了,反应迟钝。她又半蹲半跪凑近了些,重复按了几下,却一不小心调出了最大风量。“呼——”“……啊……”人造风又急又大,毫无铺垫扑面而来,带着灰尘四散的味道。她被迷了眼睛,整个人猝不及防向后躲,结果不小心被怀里的毛毯绊了脚,一个趔趄仰面摔坐到了地上,头发吹得乱蓬蓬不说,那条又大又厚的毛毯一时竟也被掀起来,就像长了触手的怪物,整个罩在她身上,缠得乱七八糟。于是成辛以铺好睡袋一转过来,看到的就是她罕有的狼狈凌乱模样,蹙眉闭眼,蓬松长发糊了满脸,手脚都被裹在毯子里,像条笨乎乎的毛毛虫。他忍不住低眉笑,想拉她,而她这时正气急败坏要从毯子里挣扎着抬高双臂要爬出来,毛毯上的细粒绒绒起了静电,黏在了衣服上,连带宽大t恤一起被向上扯,不经意间露出里面的小背心。而两个人的动势又恰好双向相遇,他伸出去的手比脑子快,出乎意料迎面触到了一处过分奇异的柔软。太软了。软到他足足愣了一瞬,居然一时没意识到那是什么,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亲眼见到她的脸唰一下子红了起来,连同着耳朵、卧蚕和脖子,仿若日落前铺满天际的醉色晚霞。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也迅速升高温度,手用尽所能达成的最快速度往回收,可大概是两个人反射弧实在太接近了,正赶上她也像只小松鼠一样猛地拉下毯子向另一端躲,但她动作太惊慌,毛毯又太大,就像存了心要惹恼人似的,竟把他那只本想收回的手糊里糊涂跟着裹进了毯子里头。“……啊!成辛以你故意的!”亏她上一秒还觉得他守分寸。从方清月的触觉上,只觉得他是自己故意把手贴得离她的胸口更紧了些,气得她直想踢他,可要抬腿就会后移身体重心,毛毯只会裹着两个人一起往后倒,成辛以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及时扯住毯子。“别动!”……恢复理智的成辛以动作很快,屏住呼吸,对付凌乱毛毯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但她并不十分确定抖的是他还是自己——不多时就解开了缠成一团的毯子。手脚得了解脱,她马上把罪魁祸首丢到了床垫最里边,也顾不上理顺一团乱的头发了,好似个愤怒炸毛的小刺猬,缩在帐篷角落里闷不吭声瞪着他。成辛以用力绷住表情。原本对他而言,即便隔着一层衣服,毕竟也是头一回实打实摸到,还是这么意外的情境下,他确实是有点尴尬的。可那种尴尬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怎么会这样,他默默把刚做过“坏事”的掌心背到身后……她可是方清月啊,虽然平时呆呆冷冷跟个小尼姑似的……可是……于公,她这几年写过好几篇研究x侵害伤痕鉴定临床形态的学术论文,洋洋洒洒几万字的措辞用语直白精确,专业又坦荡,见不着半点儿姑娘家家的避讳,有时看得他都偷偷脸热;于私,联系方式是她先要的,初吻是她主动的,平时在无人处单独约会时她也常常主动要抱要亲,向来都是大大方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认识她以来,这么朴素又狼狈的害羞是在她脸上出现过最少的表情之一了。转念想起什么,他去自己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撕了张白纸下来。“方清月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不如……折个纸哄哄你,好不好?”“……折纸?”她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一头雾水,但胸口还残留着刚才温暖手掌的热度,醒目得不可置信,根本也没心思去细问。其实让她反应过大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被意外摸胸——她能隐隐意识到一点。真正原因是当他的手被紧紧束进毯子里、连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挤出去那一瞬间、从她的尾椎骨倏然升起的感觉,那种连同所有脚趾头都骤地发麻的隐晦感觉。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发觉自己并不反感这种陌生的身体变化,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愿意承认的……恼羞成怒原来是这种心情,她总算实打实能体会得到。白纸很快在成辛以的十指之间变成立体形状,她缩着脚趾缓了会儿,理好短裙边缘,用手压着以防走光,看不太出他折的是什么古怪东西。“这是什么?”好似像尖耳朵的猫,又像狗熊的头。“嗯……”他挪动膝盖,半跪在她面前,把折纸竖过来好让她看得更清楚,然后左手举起,在那动物额头上比划了个“王”字,正襟道。“这是你。”“……我?”“纸老虎。”:()棉花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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