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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哥半弯下腰,几乎跟我鼻尖对鼻尖地说道:“送去警察局就安全吗?那里和这里一样,只有四面墙和一个屋顶罢了。你好好合作,父母就太平无事,只要你答应跟着我们一起做事,今后虽然见不到父母,但能够知道他们可以安度晚年,我不觉得你有更多的选择,所以你也没有考虑的必要。”
他的话听上去非常霸道,似乎那意思就是代替我已经做了决定一般,这个决定我显然不能接受,且不论他给我的条件即便是比现在好上千万倍,就单单凭借着我对莲花堂的了解,知道这个组织的黑暗之处,我就不可能答应他。但对方的架势,似乎是非如此不可,头晕脑胀之下,我飞速地在脑子里盘算着,试图用点什么方法来化解,既然对方是要我的能力,那么在我没有正式答应或者拒绝之前,应该还不会对我怎么样。
于是我岔开话题地问那个强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拉我入伙,我只是个小小的按摩师而已,我能帮上你们什么忙?这句话一出口,先前那个踹了我肚子一脚的家伙就说道:“你嚷嚷个啥,你说俺们是啥人?你这不明知故问吗。你也别装模作样说你是个按摩师,你的底子,俺们这些天都已经摸得透透的了,你跟你那老不死的爹,不就是打着按摩推拿的幌子,给人摸骨断命,想方设法跟俺们作对的人吗?”
这家伙脾气不太好,一边说,一边伸腿在我的脚肚子上不轻不重地踢着。他似乎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嘴里念叨的,全都是一些方言。好在这种方言和普通话大多只是音调上的区别,仔细听还是能基本听懂。于是我抢白道,你们要拉我入伙,起码要告诉我你们是干什么的吧?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入你们的伙啊?
那家伙又踢了我一脚,这次稍微用力一些,令我的脚肚子隐隐生疼,他骂道:“你这鳖孙,跟俺们装蒜不是?书里边那朵红莲花你是瞎了是不是?还问俺们干啥的。”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状,知道这时候装作不知道这个组织显然是行不通了,搞不好还得挨揍,于是我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说道,原来你们就是这个组织的人啊,莲花堂嘛!你干嘛不直说啊!
本以为我这种装腔作势能够避免挨揍,可那家伙听到之后,竟然冷笑了一声,然后又一脚踹了过来,这回他的脚锋偏高,并没有侧踢,而是用一种类似于蹬踏的动作,踹到了我右侧的肩膀上。我手脚被绑,本来能够坐直了都挺费劲的,这一下虽然并没有很重,但却让我失去了重心,我歪歪斜斜地朝着左边倒下,嘴里发出惨不忍闻的惨叫声“哎呀~~~!”
其实并不痛,我故意如此,因为我的房间在二楼,我的窗户又是临街的。而此刻的我就坐在窗户底下,周围的街坊都基本上是看着我长大的,随便一转头都能看到好几个熟人,我故意大声叫喊,一方面避免了直接喊救命而给自己带来皮肉之苦,一方面也能够起到提醒周围街坊注意的作用。
当然我并不确定那真的有作用,毕竟现在的时间正是大家热火朝天的时候,手里做着事的人大多听不见这些响动,而且我刚刚才叫了一声,就被另外那个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抡起拳头作势要打我,但却只是在吓唬我。
踢到我的那个口音娃嘲讽地说道:“你这鳖孙,还棉花糖,俺看你还是个棒棒糖呢!”我回答他说,不是棉花糖,是莲花堂!本来还想补上一句“你是不是耳屎没挖干净”之类的话,但还是不要去找死的好。
那家伙说道:“俺告诉你小兔崽子,别给俺们整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中不中?俺们忠义芙蓉会啥时候改叫棉花糖了,俺就说这阵子怎么派一个人抓一个人,肯定是你小子跟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帮着那杨洪军搞事情吧?”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个“强哥”喝止住了,只听强哥大声斥骂道:“你跟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你这嘴漏风是不是,什么都往外说,你是不是想像唐老鸭那样,被人拔了气门?”强哥的语气充满威严,他这么一喝止,那个口音娃立马就不说话了,但是还是在边上气鼓鼓的,好像是对于自己遭受的这一顿斥责感到不服,但又不敢反抗一样。而另外那个就比较有趣了,他至始至终话都很少,既不会主动向我问话或者做点什么,也不会帮着强哥训斥那个口音娃,感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唯那个强哥马首是瞻的人。谨小慎微,害怕做错什么事情。
强哥骂完之后,转过头来瞪着我,那本身就下垂的眼角因为鼓起眼睛看上去显得更加奇怪。他对我说道:“臭小子,我这傻弟兄口无遮拦,一不留神就让你知道我们组织的名称了,不过那也没关系,今天你要么就加入到组织当中来,成为我们的一员,歃血兄弟,要么你就脑子里记着这个名字,带到坟墓里去,负责任地告诉你,倘若你今天不答应,你没办法活着离开。”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生命的威胁,也不是说话最狠的一次,但我隐隐感觉对方可能真的不是在虚张声势。为了保住我的小命,我开始跟这个强哥插科打诨,问他道,好吧,你们刚刚说的这个忠义芙蓉会,需要我来干什么,既然你知道我会摸骨,为什么还要招揽我这么个人来跟你抢生意?你岁数比我大,刚刚听你分析我的骨相,觉得你的功力更是远胜过我,既然这样,把我拉入伙有什么意义?
强哥好像有点不耐烦,但被我恰到好处地拍了个马屁,看上去还是有点暗爽的。他冲着我嚷道:“你哪那么多问题,我刚才已经说了,你觉得你有更多的选择吗?至于为什么拉你入伙我怎么会知道,你当是我想招揽你吗?这都是上头的吩咐,我只需要落实就行了。将来你加入我们,你也会跟我一样,少问,多做。”
做什么?绑人杀人?强拉人入伙?干这种事你叫什么忠义芙蓉会啊,这算是哪门子的忠义?我本身就是想要插科打诨拖延战术,好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对策,所以这句话,也算是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
强哥听我这么说,斜眼轻蔑地看着我,然后说道:“忠义芙蓉会这几个字,你别一次一次给我挂在嘴边,我可告诉你,就算你今天答应了入伙,我们动手宰了你,跟上头说你不答应也就是了。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替天行道的人!”
强哥这句话大义凛然,颇有种骄傲感,却让我心里摇头,觉得这人性的扭曲实在太严重。
第119章扭曲
回想起先前遇到的那些莲花堂…不,此刻应当叫做“忠义芙蓉会”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犯罪手法有高低,手段也有所不同,但细想起来,却有不少共同之处。
首先这些人都不怕死,或者说不怕事。在决定犯案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自己被抓后的结局,甚至觉得自己被抓是因为运气不好,而并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其次他们都非常冷血,并非为了杀死对方而取乐,都是因为被所谓的“上头”指派命令任务,从而杀人,这些凶手本身跟受害人之间,并无丝毫个人恩怨。再者,他们的人性跟价值观都在某种层面上严重地扭曲,比如眼前的这位强哥,之前忠义芙蓉会犯下了那么多恶性案件,严重影响社会的和谐,在他看起来,竟然是在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倘若杀人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一种必要方式的话,那么杨洪军也不必被隔离审查了。这些人的原则当中,藏匿着一种非常深切的“除恶即是行善”的概念,而这里的善与恶,却并非由他们自己思想当中判断的,而是组织上告诉他们的。
这种以宗教洗脑模式来操控他人,应该算是典型的邪教团体了。早前在调查这个组织的时候,因为没有掌握确切的称谓,加上江湖上对这个组织所知不多,传闻也少,于是我们就一直以“莲花堂”作为代称,如今看来,这“忠义”二字被冠在这个组织的正式名称上,显得多么讽刺。
而更加讽刺的是眼前的这三个人,我突然开始有点同情他们,倘若一个人的价值观并未扭曲的话,但凡有点常识的人,也都会察觉到这当中的不对劲。这就好像许多年前的一个所谓邪教组织,为了示威而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焚一样,以伤害他人或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引发关注,而这些一厢情愿的人们,只不过是被背后少数几个“明白人”无情操控的棋子罢了。
心头闪过一丝怜悯,但我深知这番话决不能说出来。眼前的这几个虽然算得上是这个邪教组织的受害者,但终究也是越过了法律的底线,做着有害社会的事情,即便是要同情,也需要放到他们遭受到法律惩罚之后,只不过对方这么逼迫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免心里感觉非常不甘心。于是我反抗地说道,强哥,你说你们是在替天行道,这行的是哪门子道?咱们不说你们这组织除此之外到底做过多少这类事情,单单是我自己,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被你们组织的人绑了,第二次在自己家被你们组织的人袭击了,如果你们伸张正义的方式就是付诸于这样的暴力的话,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也许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呢?
强哥大概是没料到我事到如今还敢跟他对立着说话,显得有点诧异。此人单论骨相谈不上好坏,可是从中科院看出,他其实跟我之前接触的每一个忠义芙蓉会的人一样,早期都有非常偏执的人生经历,所以不得不说,这一类人加入这个组织,也的确算得上是物以类聚。
强哥愣了几秒后对我说:“臭小子,本来你还这么年轻,手上又有本事,就这么死了,的确是一件可惜的事。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如今虽然科技发达,时代先进,但其根本上,仍旧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当你日子过得好了,你就会忘了那些比你差的人,差很多的人。许多人比一般人明白得早,就会做事情不择手段,多少人前辉煌,背后龌龊的人?”
强哥说得有点激动,那感觉就好像鬼子刚刚扫荡了他们村,他多么义愤填膺地马后炮一样。虽然话还是有些道理,但他忘记了,他们也正是那种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他接着说道:“当一些矛盾得不到解决,暴力就成了唯一的方式。如果你不比他人先采取暴力的话,遭受暴力的人就会是你自己。”他伸出手指,在自己脑门上的那个伤疤处敲了敲说:“我童年的时候,因为手上而导致这里多了一道疤,那时候颜色比现在深得多,看上去也吓人得多,从此以后我在同龄人当中就成了被嘲笑的对象,有时候还会被欺负,被骂丑八怪,说我是怪物之类的。我从小就一直忍,直到有一天我忍不下去了,别人打我的时候,我反抗,跟他对打,我不顾自己挨了多少拳头,反正就是拼命,最后人家害怕了,落荒而逃。”
强哥顿了顿说道:“那场打架我虽然也没讨着便宜,但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当你比别人更斗狠,你才有机会生存下去,否则你永远都是别人嘴里的肉,今天或许只是欺负你,将来也许就会杀了你。”
“太偏激了!太偏激了!”我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我承认我小时候也曾经遇到过和他类似的情况,我也会被比我大的孩子欺负,我也会怀恨在心,并想方设法去报仇,但那仅仅只针对某个人,而不是所有人。不过当我喊出来以后也后悔了,我这又是何必,眼前此人但凡能够听得进别人的劝诫,也绝不至于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其实我心里明白,他并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错得有多荒唐,只是他已经错已至此,没有退路,索性就一错到底,当这样的思想出现在他的脑子里的时候,就等于是钻进了牛角尖里,前方的路越是狭窄,他就越是要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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