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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纵情的日子算是罕有,江容远毕竟是太子,又正值岁末,手上有忙不完的事情,洞房之后一连两日都没能好好和林桓宇说个话,但他还记得叁日归宁的事情。归宁对于林桓宇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越是如此,江容远越是觉得不能轻易敷衍,特意告了半天假,套了车,带着林桓宇出了府。
马车的目的地依旧是太学的通古阁。江容远带着林桓宇在太学院里穿行,一直到了通古阁门口,才略有神秘地对他说:“我带你认识一个人。”说罢他径直推开通古阁的门,穿过层层书架一直向里,在角落里看见一个伏案的老者。
这老者衣着朴素,头发花白,背脊微屈,低首伏案,全神贯注于手边的书卷。于朴质中也能读出这老者的不俗,林桓宇不由肃然。
“老师。”江容远很是恭敬。那老人回首,不禁讶然,连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江容远把他扶起,对林桓宇介绍道:“桓宇,这位是我的老师崔远道崔先生。”那老人忙忙摆手:“殿下折煞老朽了。”
“有言道‘一字之师’,崔先生于我又岂止是一字之恩?”江容远扶着崔先生坐下来,又示意林桓宇一同坐下。林桓宇默默打量着二人,他发现在这位崔先生面前江容远恭敬却又自在,似乎没有什么负担。
崔先生与江容远极为熟稔,没有太过推脱,便和他一同坐下,看向林桓宇问道:“不知这位小友是?”
江容远笑道:“不知崔先生可曾听闻木亘君的名号?这位便是木亘君林桓宇。”
“啊,竟是木亘君。”崔先生目光都亮了,复又站起来,将林桓宇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称赞不已,“不知木亘君竟是如此年轻有为,真是妙哉,妙哉!”
“崔先生过奖。”林桓宇乍一听江容远对自己的介绍猛地一愣,回过神来忙起身还礼。他不曾想竟有一天能够被他人当面介绍“这是木亘君”。
崔先生越看越对林桓宇赞赏有加:“当初小友的那一篇《东郊夜游记》真是才惊四座,身处江湖心忧庙堂,此等胸襟和情怀让人佩服。”
“桓宇愧不敢当。”林桓宇谦逊道,不免又说起自己的一些所见所感。他出身贫寒,许多所感都来自身边亲历之事,这些上层达官显贵难有体会。但和江容远一样,这位崔先生对他所说的大多持赞许认同之意,同时还为他点拨了不少思路,几句话下来林桓宇受益匪浅,对这位崔先生越发地尊敬。
“不知现在林小友在何处任职?”崔先生笑呵呵地询问道,“林小友他日必是国之栋梁。”
江容远替他作了答:“老师,我此番正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崔先生不解。
江容远行了一礼,说道:“我想让木亘君且先在老师手下做事,他初来乍到,希望由老师帮衬着些。”
“什么?”崔先生更疑惑了,“以林小友之才在我这通古阁岂不是屈就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废就废了,林小友尚且年轻,殿下怎能如此安排?”
“这是我想拜托老师的第二件事。”江容远又行一礼,“老师是常人,可能察觉不到,木亘君、桓宇他是一个地坤,而且已经怀孕了。”
“什么?”崔先生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地再次将林桓宇细细打量,林桓宇也默默颔首认可了这个说法。
“桓宇其实是我的内人,前两日我已经迎他过门了。但他此等才华屈居于内院太过可惜,所以我就想试试,能不能为他拓开一片可以施展抱负的天地,也为以后千万地坤探一条路。”崔先生之于江容远是真正亲近的长辈,没有面对父皇母后的惶恐,他可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太学清净,既能读书学习,又能接触到朝中的一些人脉,还有老师这个学官护着,我想来想去,从老师这里开始最为合适。”
崔先生张着嘴,久久没能说出话来,最后摇摇头长叹道:“殿下啊殿下。”江容远心一紧,却又听到崔先生低低地笑了起来:“殿下啊殿下,你可真是……”后半句崔先生没能找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又摇了摇头却是笑着应下了:“老臣知道了,定不负殿下所托。”
“多谢老师。”江容远和林桓宇一道向着崔先生深深鞠了一礼,崔先生摆摆手:“也算是我和林小友投缘,林小友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江容远问:“是老师那个故人吗?”
“对。”崔先生点点头,“他家里行镖的,虽是个地坤,却比街上的任何一个天乾都能打,辣得很。”
这个故事听着有些熟悉,林桓宇心念一动:“不知崔先生的这位故人姓什么?”
崔先生愣了愣,还是答道:“他姓陈,陈氏镖局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可惜突逢变故,一朝之间就散了。我那时赴京赶考,闻讯还特意回去寻过,但他人已经不知去向。”
“怎么了?”江容远看着突然沉默的林桓宇。林桓宇抬起头:“家师也姓陈,家里镖局散了之后便流落江湖,后来便收留了我。”
“他可叫、可叫……”崔先生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堂了起来。
“陈春景。”一老一少的声音不谋而合。“他、他……”崔先生还未曾激动地再问,就听林桓宇说道:“家师早些年便已经不在人世了。”
“啊……”崔先生踉跄一步,扶着桌子,似喜又悲,最后扯出一个寞落的笑容,“我早该释怀的。他与我是街坊,小时候我总是打不过他,他笑我是书呆子没用得很,我就想着我要读出点名堂来给他看看,于是便去京城读书了。可叹我呀,倥偬几十年,书也没读出头,人也没寻见……”
“罢罢罢……”崔先生在案前复又坐下,执起一卷书,手却不住地颤抖,怎么也拿不稳。无奈只能将书扣在桌上,任由一滴泪落下将书页晕染开去。
江容远和林桓宇没有多打扰,默默地离开了太学。坐在马车上,江容远和他解释了两句:“我小时候在通古阁看书时偶然认识了崔先生,他那时并不知道我是太子,耐心认真地教导我,为我答疑解惑,我很是感激他。崔先生学识渊博,但因为是常人,总比不得天乾得器重,错失了不少机遇,几十年过去郁郁不得志,还是个太学的学官。”
“我认识崔先生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多了,一直未曾成亲。我只知他在找一个人,不知此人竟是你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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