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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才行了十几米远,已有西厂的人牵马上前,匆匆检视过容与不曾有异,当即一起翻身上马,丝毫不敢在此地再做停留。
四野茫茫,众人一言不发,心照不宣跟随主君往大同府方向前行。及至奔出百里,再回首已望不到赤城所在,一行人等总算才安心下来。
忽然有人一勒缰绳,停马于原地,低喝一声,“不好,前方有大队人马……”
众人脸色瞬间凝重,都屏住呼吸,只觉得脚下地面都在颤抖。再环顾四下,却是连遮蔽屏障都没有,倘若真是敌军前来围剿便只有短兵相接了。
不过片刻功夫,一队身披重甲的兵士飞马而至,只见打头的马上插着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上头赫然标记着“胤”字,正是胤军派来的接应。
众人立时群情大震,那打头的人催马上前,翻身下来,单膝点地,“末将奉命,前来护送厂公前往大同。”
奉命,奉谁的命不言而喻,容与心里涌上一层暖意,急命那参将起身,只吩咐马不停蹄继续前行。
好在一路不曾遇追兵,越走已越是安全。心头松快下来,容与才真切觉出身心疲累到极致,之前不分昼夜奔袭,这会儿体力已然透支。
为了不让自己在马上睡着,他强打精神向那参将问话,方才知晓沈徽派了三千精兵来寻他,并下了死命令,务必要全须全尾的把人带回来才行。
容与笑得一笑,转口问起前方形势。
那参将登时眉飞色舞,“瓦剌不行了,和他们祖辈比简直不堪一击。咱们万岁爷用兵如神,紫荆关一役前后合围歼敌大半,打得蒙古人是落花流水。只是那辽王可恨,躲在暗处不肯露头,有消息说他打算孤注一掷,如若这一回不成事便取道蒙古,退往罗刹国去。”
“早前万岁爷接了密报,就命人先将女真人倒戈的消息散出去,只把敌军弄得是人心惶惶,自己先乱了阵脚。瓦剌右相连夜赶了过来,苦劝他们王爷退兵,说犯不上为个扶不起的辽藩白白牺牲自己的人。”
说话间,他脸上的崇敬之情简直快要溢出来,容与默默听着,原来沈徽和他想到了一处,说不准也正是知道他会去找女真人交涉,心里不免生出些与有荣焉的感觉,半晌点头道,“从这里到大同最快也要两天,吩咐下去,再歇一晚明日加紧赶路。”
那参将听了忙摇头,“急不得急不得,万岁爷吩咐了,厂公一路辛苦,万不能再日夜兼程,要吃好休息好。倘若厂公累出个好歹,便唯末将是问,末将可不敢违抗圣意,也不想吃军棍呢,还请厂公体谅则个。”
参将边说边想着皇帝曾嘱咐的话,语气不免有点讨好,又实在架不住好奇,偷眼打量起身旁大名鼎鼎的提督太监,心中暗道,这人生得倒是好看,行动做派一点瞧不出傲慢,待人谦和有礼,能伴驾多年仍屹立不倒,想来也是因为这模样性情都好的缘故吧。最难得是手段高明,竟敢孤身一人闯女真大营,仅凭那三寸不烂之舌就说服女真人倒戈,这般人才倒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了。
转念再回忆皇帝撂下的那句——“若是朕见他瘦了一两肉,回头就割了你身上的肉来赔。”参领不禁暗暗吐了吐舌头,可是得把这为贵珰加意护好了才是。
于是在随众精心照顾之下,容与终于安稳歇了一夜,途中又加餐了几顿丰盛饭食,这才于三日后赶到了大同。
大同府丝毫没有兵临城下的感觉,城中一切自是井然有序。胤军大营没有驻扎城内,而是选在了城西二十里之处。
沈徽这日去前方检阅部队,容与到时,便有御前内侍过来伺候,一面禀道,“昨日在阳和开战,万岁爷又擒获了两名瓦剌前锋,他们今儿一早已递了降书,万岁爷命韩大人接了,只是这会子还有叛军不死心罢了。为追击叛军,也为昨日大捷,万岁爷才亲去前头犒赏三军,怕是回来要晚些,嘱咐小的,若是厂公到了,就先伺候您在营中歇息。”
旗开得胜是该趁势鼓舞士气,沈徽忙成这样想必是顾不上他了,容与环顾帐内,有些意外的发现居然布置得十分齐整,一应物事俱全不说,甚至连伽南香都预备下了,如此用心不由让人觉得一阵熨贴。
容与虽在驿馆略作休整,到底不曾好好洗澡,便命人先打水沐浴,换上干净衣裳,自在帐里等待,谁知这一等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外面天光都暗了下来,容与爬起身,林升在外头听见动静,进来先服侍他净面,他便问起,“皇上回来了么?”
林升点点头,“今晚大宴众将士,前头才结束了,万岁爷这会儿已回了大帐。”
容与立刻吩咐更衣,这厢才系好披风,帐外突然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内中有侍卫也有内侍,打头的侍卫官见了他行礼道,“皇上吩咐,命厂公在帐内休整,无传唤不得擅自走动。”
容与心下诧异,面上和缓道,“我正要去给皇上请安,怎么,现在这个时候还需要通传,才能面圣不成?”
“厂公容禀,皇上说了,您违抗圣命,擅赴前线,其罪容后再议,目下因是戴罪之身,是以要卑职等严加看管。”
“戴罪之身?”还没等容与开口,林升先慌了一慌,“皇上……”到底不能指摘皇帝,便只能把接下来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因素来和御前侍卫有交情,如今见他们一个个摆出铁面无私的模样,容与不觉一哂,“既如此,我更该前去请罪,林某本就是御前伴驾之人,万岁爷跟前合该有我伺候着,这负荆请罪也只能亲力亲为。”
“可……可皇上说了,不让厂公过去的……”一个侍卫小声提醒着,又拿眼睛瞟了瞟长官,其实那侍卫长此刻也正犯难,谁都知道提督太监圣眷隆重,适才皇上吩咐不见时,那语气压根没有一点责备,分明还带着些许欲言又止和无可奈何。
这差事不好办呐,真拦着不让见,这位横竖是不依的,林容与脾气虽温和,可也是出了名的倔,他认准的事连万岁爷都不好驳回,何况自己这么个小小御前侍卫。
容与倒是冷静想了想,“既这么,我也不难为你们,咱们各做各的,一会儿我换了林升的衣裳出去,你们守在帐外,只当没看出来。至于其后所有罪责我保证一身担了,林容与说话算话,绝不牵连各位。”
说罢拱手就是一揖,众人如何受得起他的礼,纷纷还礼不迭,那侍卫长斟酌片刻,勉强颔首,“那便请厂公快着些,趁这会子大帐前头侍卫换班,您也好借着送茶水溜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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